他挥挥手道:“好了,你下去吧。”
年富只能转身下去。
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年富这番毫不过脑子的言论倒是给了年羹尧啓发,对呀,兴许这人是女子了?唐有则天皇帝,不一样胜过万千男子?
他的手一下下叩在太师椅扶手上,将雍亲王府内院的人一个个梳理了一遍。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
年羹尧竟怀疑到了年珠头上去了。
当这个念头冒出来时,他下意识否决了这个想法,呢喃道:“不,不可能的,今年珠珠也才十一岁而已,前几年也就六七岁小姑娘而已,就算再聪明,哪里能有如此见地?”
但很多时候,想法一旦冒起,再想按下去就不大可能。
他越想越觉得这人应该是年珠。
一来是因年若兰的态度,年若兰既知晓这人身份,却不愿对他言说,足以说明这人对年若兰很重要。
二来是因为在年珠未搬去雍亲王府之前,四爷与他之间一向很是亲密,但年珠搬去雍亲王府後没多久,四爷对他的态度就变了。
三来则是因为年珠除去懒些丶好吃些,的确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原先他一直以为年珠之所以在京城的生意做的那样大那样好是因为觉罗氏等人的帮衬,那如果说从始至终就无人帮衬年珠呢?
年羹尧入仕几十年,知道万事无绝对,当即就命人找来去年税收的账本。
他这才发现,连同周家村在内的几个村子税收明显高于往年,甚至足足多了有四五成之多。
年羹尧握着账本,一时间心里竟五味杂陈。
***
年珠从知晓年富即将回来的消息,心里就惴惴不安。
她知道,以年羹尧的聪明才智,她的小马甲捂不了多久,就算真的还能瞒下去,却也瞒不了多久,还不如亮出自己的身份。
虽说太早了点,她并未拉拢魏之耀与岳钟琪成为自己人,但她相信,此事应该不算难。
年珠深吸一口气,却还是吩咐道:“乳母,您帮我把大氅拿来吧,我要去书房见阿玛一趟。”
“格格这时候要去书房找二爷?”聂乳母看了外头的天儿,雪花掺着雨水一并落了下来,路上滑溜溜的,一不留心就能摔个大马趴,“格格不如等等吧?这样冷的天,您别又冻病了……”
年珠却是执意去找年羹尧。
聂乳母拗不过她,只能又是命人撑伞,又是命人拿汤婆子。
年珠很快就行至年羹尧书房,大概是年富刚挨训不久的缘故,整个书房所有伺候的人是愈发小心翼翼。
有个随从通传一声後,很快就引着她进去了。
年珠一进屋内,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年羹尧脸色铁青,甚至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年羹尧如此脸色,手上握着的似是账本一样的东西,看到她进来,并未像从前一样嘘寒问暖,反倒看向她的眼神钟带有几分打量丶审视,还有提防。
年珠心里一个咯噔,知道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
万事等人对方质问,还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
年珠开口喊了声“阿玛”,瞧见年羹尧脸色依旧难看,只轻声开口道:“想必您都猜到了吧?”
“珠珠,果然是你。”年羹尧并不是个好脾气的,从前就是纳兰氏在世时,也曾有过对纳兰氏动怒的时候,但对上这个从小被自己捧在掌心的女儿,他生生将自己五脏六腑的怒意压了下来,“你,你……骗得我好惨啊,我曾许多次想过若将雍亲王背後那人揪出来後会怎样做,是将千刀万剐,还是让他後悔与我作对,只是我怎麽都没想到与我作对的人竟然是我的女儿。”
他站起身,一步步朝年珠走去,声音钟透着冷意:“珠珠,我扪心自问虽不算是个好父亲,但对你却是无话可说,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李维钧丢了那直隶巡抚的位置,此事也是你做的是不是?你可知此事一出,我成了朝中的笑柄?”
天色昏暗,屋内烛火通明,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年珠,脸色发青。
年珠终于明白为何所有人都害怕年羹尧,年羹尧这般模样,的确是有几分骇人。
原先担心的事终于发生,真到了这一刻,年珠却是一点都不怕,轻声道:“正因为我在意阿玛您,所以才会这样做。”
“先前我也好,还是姑姑也好,曾几次开口劝您谨言慎行,可是,您听了吗?您何曾将我们的话放在心上过?”
“如今雍亲王继承大统之已是斑板上钉钉,您是愈发张狂,仗着姑姑与福惠表弟得宠,四处敛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