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践踏完,叫他别在她面前出现。今儿竟然来送饭?葫芦里卖着什麽药?
“的确是禇娘子送来的。”
福顺也颇为奇怪,“奴才悄悄打听,据说禇娘子要走了,回家待嫁。离开前,她想到之前对殿下不好,特意让人送了菜赔罪。”
说完,又把钱袋从怀里掏出。沉甸甸的,是一袋金锞子。
“这也是禇娘子给的,足足五百两呢,要给殿下赔罪。”
夏侯尉突然放下笔。
他古怪看了眼饭菜,又看了眼钱袋。心里说不上的滋味。
想到那样高傲的人竟会朝他低头,一时不信,一时又隐怀希冀。。。。。。宫里人人都说她心善,夏侯尉不懂为何偏就对自己苛刻。可万一,她突然就悔悟了?突然回头,因曾经的欺辱愧对他?似乎不是没可能?
原来,她是这样的吗?
夏侯尉抿了抿唇。
福顺说什麽来着?说她要回家待嫁。。。。。。
她要嫁给夏侯瑨,以後她就是二皇子妃,他的嫂嫂,与他虽有宫墙之隔,却差了天涯海角。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夏侯尉垂下眸,握紧拳。心里有点难受,就像山地凸起的不平整。
他抹不去,踏不平,越想越硌。
福顺瞧他这样,忽然大悟,难怪殿下傍晚说了一堆胡话,敢情为着她。
上回殿下分明说,不会再想她了。还以为真能忘记,竟然还没有!
不争气,太不争气了。
可好歹他不再麻木,福顺也算欣慰,边叹,边把碗筷立马摆布,等他就膳。
“她都做过了,还赔罪。我才不要她的东西。”
福顺愣住,竟然不要啊?可惜了这麽好的菜。
他只得端起食盒,再送回去。
哪知才到门口,夏侯尉又叫住:“等等。”
“。。。。。。”
福顺只好再端回来。
“罢了,有饭总比没饭好。”
夏侯尉哼道:“就当她有心赔罪。”
可惜不能亲眼看见她低下头颅的模样。
夏侯尉又笑了下,想来像她那等天之骄女,也真不可能给他低头。赔礼勉强算是吧,算她认错了,真心来悔过。
夏侯尉撤开纸笔,拿起碗筷。
今晚有香软的米饭,一盘清蔬小菜,一盘烧鸭子。
油灯照着烧鸭的熏皮,光泽可人,他心头突然难受,又似无限感慨,很久没有这麽好的菜了,还是她送来的。
既然她肯悔改,这点心意于他而言,实在珍贵。
夏侯尉不舍得动鸭子,转而去夹青菜。
刚夹起,银筷突然发了黑。
这双,是他以前的辟毒筷,用了十几年都没黑过。
夏侯尉一愣,怔怔看着桌上的菜。
流光千千转,骤然想起她说过,三殿下,我想要你死,跟踩死蝼蚁一样简单。
夏侯尉用力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眸起雾,晃得他连烛影都看不清。
手在颤,筷子啪得掉在桌上。
他用手背遮眼,挡去光线,好像就能看不见所有。黑森森的视野,没有尽头,可喉咙还是哽咽出了声。是几不可闻的丶丁点的丶破碎的泣音。
原来他的命如此微不足道。
想要他死,这麽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