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去,窗边的沉水香案,夏侯尉正在翻书看。屋里没有留侍奉的宫人,只点了缥缈的静心香。
他撑着案边坐,眉头紧凝,看起来有些烦躁。
昨晚,禇卫怜太过害怕,虽也看得出他急着杀人,却没细问。早上经过禇太後的提点,她又细细去想,也觉得不太对劲。
她安静地走到案边,提壶滤叶倒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上好的银毫白针,浅褐汤面散着淡淡清香,有静神之效。
禇卫怜静静把茶递给夏侯尉,他翻书的指骨顿住,遂擡眸,似乎诧异。
茶汤入腹,幽逸飘香。一盏尽了,突然听她冷不丁地问:“昨夜的刺客,为何把他杀了?”
他的眼神有变化,仅是须臾,又变得正常。
夏侯尉没看她,不经意翻开手边的书。
“不杀留着做什麽,继续行刺?”
“并非如此,”禇卫怜说,“你也知道,留下活口才能逼问出幕後主使。你杀了他,根本没有任何犹豫,可见你已经猜到主使是何人。”
“为何不告诉我?”
禇卫怜审视的目光打量他,“你有意为此人兜底,是吗?”
夏侯尉没说话,翻书却就此停止。
越来越迫近的答案,禇卫怜盯死他。
“到底是谁呢?你不说,难不成是怕我要杀他。”
“还是说,本就是你想要我死。只是杀我前,突然改了主意?”
话音落下,他终于擡眸。
“你觉得我要杀你?”
夏侯尉突然笑了,有什麽话张口欲言,却被他生生咽下。
肺中恼火在烧,却又好似卷过荒芜寒凉的风。是一颗心的坠地,夏侯尉极力平复恼,却又还是忍不住,突然握住她手腕,冷笑浮面:“眠眠,我就是想你死又怎样?你曾经不也想要我死?”
“对我赶尽杀绝。。。。。。”他倏然凄厉而笑,“你忘了,当初是谁在江边射杀我?”
“不急啊眠眠,好戏还没开始呢。”
夏侯尉抱上她,潋着瘆人低笑,指骨蜿蜒地滑入裙。她脸色大变,喉咙涌出的细碎哭声被他尽数捂在唇边。
夏侯尉畅快了,偏着头,一点点细咬她脖子边香软的肉,“看你不痛快,我就痛快了。表姐啊。。。。。。我怎麽舍得你死呢。你知道我爱你,就算死,也只能死在我手里。。。。。。不是麽?”
一梦毕,一觉醒。
禇卫怜再度从梦魇里醒来,这是她最平静的一次。
她默默下床,拧帕洗了把脸。
冷水敷面,神识终于清醒多了!梦里的她不是今生自己能操控的,很有多事,她都是糊里糊涂在走,混沌又黑暗。
虽然还是没梦见凶手,但这趟梦,也不算全无收获。
起码,她知道了进入梦魇的契机。只要她拿捏住夏侯尉的情感,何时进梦,何时不做梦,都由她说了算。
这一世,她绝不会重复前世的路,禇家不会倒台,姑母不会失权,她绝不让噩梦重现!
禇卫怜望向窗外。
窗外是静谧的长夜,飞檐翘立,冷月无霜。亦如在夜最深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睡,只有她是醒的。她与旁人不同,她还有梦,她能改变这世的路!
禇卫怜凝着夜色,开始盘算下一步路。
或许姑母说得不错,她是该早日和夏侯瑨成婚了。
记得在梦里,她并没有嫁给夏侯瑨。
如果这世,她能立马和夏侯瑨成婚,那麽後面的一切,都会改变了!
对,不能拖,留给她的时日不多了。
後路未知,多变且难测。她一定要趁时,在自己还有能力促成,在姑母掌权,禇氏风头最盛的时候嫁给夏侯瑨。
禇卫怜做事虽三思而行,但只要拿定主意,必然速度极快,雷厉风行。
于是翌日清早,禇卫怜立马给姑母回复,她已经想好了,愿意嫁给瑨表兄。
禇太後高兴坏了,一上午翘起的唇角就没放下。先是派人给皇帝丶皇後丶宸妃传口信,又把尚仪局的女官叫来,细细叮嘱议亲筹备的事宜。
“前日刚得了信,你爹没多久也能回京。”
禇太後拍着她的手笑,“哎呀,我可等不及你爹了!姑母寻思,明儿让你娘入宫一趟,先商量大小定和婚期。如何呢?”
一切都如计划中进行,禇卫怜当然满意。
她红着脸,水灵灵的眼眸望太後,扬眉而笑:“姑母安排,自然是极好的。”
“对了,这些点心你代我给瑨送去。”
禇太後笑着瞧她,“姑母看得出,他很喜欢你,现儿指不定多高兴呢。亲事商量得快,也给你俩功夫说会儿话。”
禇卫怜哪有不答应的,她正好也有些话要和夏侯瑨说,正好姑母给了机会,便忙不叠的收了糕点往西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