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十七想问你……”白浅一开口,凛冽的寒风便吹散了她的声音,本就是深情的细语,霎那间淹没了痕迹。
墨渊只听到怀里的人儿唤“师父”,并未听到後面几个字,以为白浅被寒风吹的不适,心疼地将她往怀里紧了紧,左手护住她的腰身,右手擡至她的脸颊前方,用手掌为她挡着迎面而来的劲风。
白浅心里酸涩又甜蜜,伤感又幸福。她面前的这个男人,从九万年前相遇开始,始终愿意倾他所有,护她周全,一往情深,生死不负。
还问吗?还用问吗!还要问吗!答案就在他对她的每一句话语里,每一处动作里,每一个眼神里,每一丝情意里!
即便还有很多不解,也有很多疑惑,她想,也只会是情非得已。若易位而处,难道自己能做到如他这般或者比他更好吗?……
“十七,我们到了。”墨渊的轻唤让她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四人站定,风声寒意已都消失了,眼前是个尺树寸泓的世界。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古树参天,高耸入云。
一团仙雾腾起又消散,两个浅粉纱衣的侍女出现在四人面前,福身行礼後,其中一侍女上前引路道:“仙母命我二人在此迎候墨渊上神和衆位贵客。请。”
“有劳了。”墨渊颔首还礼,四人随着侍女幻出的一条林荫小道向里走去。
不多时,便见到了一处雅致宫苑,便是注生仙母所居的天喜宫。
衆人擡首,便见一个身着金粉色华服的丶眉眼顾盼生辉的丶美貌的中年女子模样的仙母迎了出来,慈祥和蔼的笑着道:“渊儿,你今日怎麽有空到我这仙山来了?”
“墨渊见过仙母。”墨渊对她执了晚辈礼。
“渊儿快免礼。你我难得相见,不必客套了。”注生仙母笑意吟吟,看了看其他三人,问墨渊道,“这几位是?”
“这位是青丘白玄上神。这位是青丘的白凤九小殿下。”墨渊知道注生仙母不喜人以君位官职引见,都是用了最直接明了的介绍。
“她是我的十七弟子,白浅。他们二位是白浅的大哥和侄女。”墨渊柔情地望向白浅,每每提到她的名字,他的语气便不自觉的放了十足的轻柔。
随着墨渊的一一介绍,三人均按照墨渊的礼式依次行了晚辈礼。
注生仙母是何等火眼金睛之人,她打量着白浅,满意地不住点头道:“好,好,好!都先进来坐吧。”
衆人坐定後,墨渊向注生仙母禀明了此行的缘由:“仙母,我等今日前来,是为了白玄上神的夫人。白玄上神要为夫人拣选一味药材入药,便是桂子桐的一寸嫩叶。因着此药材为相使之药,需要四十九钱,我昆仑虚的桂子桐仙母知道,今日所采未能凑齐所需药量,所以墨渊特来叨扰仙母。”
注生仙母沉吟了片刻,吩咐身後的侍女道:“你去桂子桐的母树上采四枚桐果来。记着,一定要熟透的,不可有损伤瑕疵的。”
说完她又转过头来对衆人道:“这桂子桐的桐果若是入药,药效可抵十两桂子桐嫩叶。放心,只会提升药效,不会使药力过猛。”
“注生仙母亲赐桐果,白玄感激不尽,请受白玄一拜。”白玄起身行了跪拜之礼。
白玄知道,注生仙母是母神至交,辈分极高,地位尊崇,极难得见。今日若不是墨渊上神亲自陪同而来,只怕穷尽人力,也进不得这玉树山,见不到注生仙母本尊,更遑论能得到仙母所赐的求子圣药桐果。
注生仙母受了白玄的大礼,又叮嘱道:“你回去将两枚桐果均分入药即可。渊儿昆仑虚的桂子桐嫩叶,你们回去昆仑虚後,你也带回去。可煎汤配合服药,对你们所求之事,也是大有助益的。”
“多谢仙母指点,白玄谨记于心。”
“嗯,”注生仙母点点头,看了看墨渊,转向白浅和善地说道:“白浅,我也拿两枚桐果与你。我观你这身子,有些气血虚亏之像,你还年轻,要学会善自保养。还有你这位侄女,也是同理。”见白浅和凤九连连点头,又接着对白浅说道,“我这桐果,也有大补之效。你回去蒸食吃下即可。”
注生仙母顿了顿,又似是意有所指道:“日後若再需要这桐果,你就让渊儿来给你取。渊儿,她的身子你要上心,日後不可委屈了她。”
白浅面上飞了红霞,注生仙母的意思说的很明白,也是她心念所盼,可她如今的身份委实尴尬,她不得不开口解释:“白浅多谢仙母疼爱。只是白浅如今……”
“仙母的话,墨渊也定当谨记。日後再有叨扰之处,还望仙母勿要嫌弃。”墨渊知道白浅想要说什麽,他不忍拂了注生仙母美意,也不想听她说出那令他伤痛的现状,便出声拦下了她的话。
“白浅,你应当知道‘如菩萨初心,不与後心俱,智无智亦然,二心不同时’的意思。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相信你。”注生仙母又看向墨渊,“至于渊儿,我自小看你长大,我也相信你。”
注生仙母洞察天下大事,她并非不知道白浅如今的身份,只是看到墨渊对她用情至深,心里还是期盼着他二人日後能够峰回路转,早成姻缘。
她的故交母神当年身归混沌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儿子墨渊的终身大事。墨渊自小也像是她的孩子一般,她对墨渊的姻缘,也是悬悬而望。
“仙母,时辰不早了,我们还要再回昆仑虚取采好的嫩叶,就不多讨扰了。”随着墨渊的话,衆人都起身行礼。
“仙母保重,墨渊告辞。”墨渊恭敬的行了礼,在注生仙母慈爱的目光中,带着衆人转身离开了。
同样用了闪云之术,四人一行又回到了昆仑虚。果然是最高深的腾云仙法,他们这一来一去,将将半日而已。
回到大殿,叠风即刻奉上已经采摘拣选妥当的桂子桐嫩叶。
白玄擡手作揖:“墨渊上神,今日因为白玄私事,如此劳动上神,白玄实在感激不尽。上神的恩情,白玄铭记于心。日後定当回报。”
“白玄上神不必如此客气。”墨渊深情款款地看了身旁心爱的女子一眼,坦然道,“白浅的事,也是我墨渊的事。”
此话的深意不言而明,白玄和凤九都是风月上的灵透之人,岂会听不出来?前有注生仙母意有所指,现有墨渊坦诚直言,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各自心下感慨万千。
“师父,十七……”白浅凝视着墨渊,心里泛起了柔软的心酸,柔软的想要拥抱,心酸的想要落泪。
“师父,”长衫进来禀告,“白角骊族君後和长公主派人送来了一筐鲜桃,说是特意从中曲山运来的。长公主传话说已在昆仑虚养伤多日,非常感谢师父的容留和照顾,待伤好之时再来重谢。”
“原来师父这儿不缺好桃,有人巴巴地上赶着送来呢。那雪桃也不是什麽稀罕物儿,是十七多事了。师父保重,十七告辞了。”白浅被心里突如其来的陌生的酸涩情绪狠狠击倒了,赌气说完这番话,用最快的速度一转身腾云消失了。
“十七!”墨渊急追了两步,却没能拦住白浅离开。他心下疑惑,怎的刚才好好的说着话,心爱的小狐狸突然就生气离开了,这是为何……
白玄和凤九却是都看明白了。
白玄笑着摇了摇头,这情景,委实和未书与他闹别扭时一模一样。
凤九年纪虽小,却也明白,这情之一事,个中滋味,还需要当事人自己体会,旁人肆意点拨,有时候,并非正解。
今日所见,已让她明白了姑姑和墨渊上神之间的情意。姑姑情路坎坷,她见证过姑姑为素素时所有的委屈苦痛,她一直觉得,太子夜华并非姑姑的终身良配。若姑姑日後姻缘运转,与墨渊上神成就良缘,那才真真是天作之合。
白玄和凤九二人对视会心一笑,同时擡手告辞:“上神,白玄(凤九)告辞。”
二人也迅速离去,昆仑虚大殿内,只留下满心思虑的墨渊和一脸茫然的长衫,一时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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