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铮和温逐在徐之越的带领下穿过前花园,路过成群的冷杉树,走进富丽堂皇的主教楼大厅,徐徐的钟声响起,大门缓缓拉开,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二十盏水晶灯,像并蒂金莲一样依次展开,然後是白色的廊柱丶排排深灰色的长座椅丶琳琅满目的小型雕像丶炫彩夺目的彩绘玻璃窗和纯白色的讲经台。
徐之越脚步不停地穿过主教堂,黎铮回头,光是宣读结婚誓词的场地就有600平方米左右,看来今晚到场的宾客应该不少。
徐之越一边走,一边向他介绍,他才知道这整座教堂的占地面积有15000平方米左右,其中房屋占地约7000平方米,剩下的是花园绿地。
走在长廊穹顶下的黎铮目不暇接,只是墙上挂着的一幅幅肖像或山水画,就足够他细细品味,在进入後花园前,他还看到一座宏伟的圣母雕像矗立在一池清泉前,他凑过去看了一眼,里面并没有硬币。
徐之越说:“这座雕像是这座教堂的所有者私心打造并放置在这里的,在教堂里不算是许愿池,不过你同样可以在这里向上帝祷告。”
黎铮不信任何宗教,只是偶然看到站在身旁的温逐擡着头,表情严肃地看着圣母像,于是问:“要不要一起许个愿?”
温逐转头看他,沉默地点点头,徐之越煞有介事地退开几步,让两人站在清澈见底的池水前,把双手握在一起,闭着眼睛许愿。
“圣母,还是上帝。不管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神明,又或者温逐是不是一个唯物主义者。”黎铮在心里默念:“我都虔诚地祝愿妈妈身体健康,小辉事事顺利,还有我身边的这个人,他能真正开心,做他喜欢做的事,还有……不要再那麽孤独了。”
他努力摒除掉内心和脑海里的杂念,用力去体验所谓意念合一的感受,再次睁开眼,发现温逐在旁边看他,赶紧说:“别问!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走吧。”
在教堂举行的西式婚礼肯定少不了神父的主持,徐之越把两人带到神父楼前,一个模样看上去有五十多岁的外国人正在里面打电话,嘴里流利地说着德语,看见徐之越,马上对电话里匆匆说了几句,然後挂掉。
“赫尔德神父。”徐之越给两边做介绍:“这是温逐先生,黎铮先生。”
“很高兴见到新人,也很荣幸能被二位邀请。”赫尔德神父伸出手和黎铮丶温逐分别握手,用标准的英语问候:“今晚的婚礼一定会顺利,主会祝福你们。”
黎铮忍不住问:“神父是不是有家事需要处理?”
赫尔德神父很意外:“嗯?黎先生听得懂德语?”
“我读大学的时候选修过德语,能听懂一些日常对话。”黎铮说:“很抱歉刚才听到了您在讲电话。”
“没关系,是我个人的一点私事。”赫尔德神父显然很乐于用母语交流:“还有时间,请跟我来。”
此时已经是傍晚的六点半快七点,距离结婚典礼正式开始的时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赫尔德神父带着新人参观了一下教堂的其他地方,这里的人文气息浓厚,黎铮非常喜欢。
在钟楼里,黎铮意外地看到了音乐剧的剧照:“这里也租借演出音乐剧?”
“教堂的所有者十分钟爱音乐剧《摇滚红与黑》,经常请演员过来演出。”赫尔德神父说:“都是私人性质的。不过,私认为这样的音乐剧不应该出现在教堂。”
《Lagloireàmesgenoux》。黎铮想起温逐那一叠的唱片里就有这首歌,《荣耀向我俯首》,这个故事的主人公的感情史比较复杂,有背德成分,而到教堂里结婚的新人都是抱着“忠诚”为目的。
“欺骗主的感情是不会得到祝福的。”赫尔德神父似乎不太喜欢这个故事。
黎铮神情复杂地看向温逐,对方一点都没有欺骗主的心虚,看到他的眼神,还问了一句:“想看吗?”
“……不了。”黎铮的馀光里还有随处可见的圣母雕像的身影。
但是,和喜欢的人一起看音乐剧,不管是什麽样的剧目,感觉都很浪漫。这让黎铮不禁浮想联翩,心绪已经飘到了巴黎歌剧院。
不,哪怕只是在街边随便找一家剧院,身边的人不同,心境也就会不同。
温逐指着剧照上的演员:“什麽故事?”
不管是哪国的名着,说到底也都是文学,归于作者本人的思想産物,黎铮一点都不奇怪温逐不懂,左右没有看过《红与黑》也不影响生活,又不是《西游记》那样在国内普及度很广的作品。
“……”黎铮皱眉,奇怪自己在想些什麽:“《西游记》讲的故事,你知道吗?”
温逐看上去有点意外,点点头。
黎铮觉得自己简直是昏了头,居然怀疑温逐知不知道《西游记》的内容。
温逐再次看向剧照:“西方奇幻故事?”
“不是。”黎铮笑起来。每次遇到温逐不懂的事物,他就觉得温逐的反应很可爱:“《红与黑》是法国作家司汤达的小说,讲的是一个木匠的儿子叫于连……”
他给温逐简单地概括了一下整个故事:“其实我觉得看文学作品,一千个人心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如果你感兴趣,可以抽空看看,我始终认为自己的理解是非常浪漫和忠于自我的一件事。”
看着剧照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黎铮收尾,回头看到温逐在旁边安静地看着自己,他愣了一下:“我是不是……卖弄了?”会看书和看过书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这年头谁还不会看故事呢?
他只是,在勉强称得上是自己的领域里轻松又自在,侃侃而谈起来感觉就像在家里会客一样舒服,也真心希望自己喜欢的事物能被别人了解和喜欢。
就在他尴尬和紧张得无地自容的时候,温逐突然笑起来:“我说过,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很了不起。”
黎铮惊讶:“了不起?”
温逐点头:“了不起。”
黎铮看着温逐望过来的眼神,终于明白自己为什麽会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很熟悉了,安静且认真地倾听,就像他在听温逐弹钢琴和谈论珠宝价值时的样子。
只不过,现在他们位置互换,温逐和他安静且认真地听温逐弹钢琴丶讲珠宝一样,也在安静且认真地听他讲述一本小说里的故事。
认真得好像不觉得那只是一本小说丶一个故事,一切虚构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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