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滚一边儿去。”
纪徊青走到门口,苏从忽然把他叫住:“纪徊青,明天电影院见。”
纪徊青只点了下头,隔着段距离,好似无动于衷一般。
“嗯,明天见。”
……
2008年5月12日下午14点28分。
万里无云,少年望向一只飞鸟都没有跃起的天空,远处的几只流浪狗突然狂吠起来。
一阵风过。
地震开始了。
……
北京机场。
飞机落地时已经是晚上块七点钟了,江闯推着行李箱走在前,他步履匆匆,还是等秦远在身後喊了声名字,他才慢下步伐。
“你慢点的,这机场这麽大你别跑丢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江闯小声嘀咕了嘴:“老师你坐大巴回去吧,我要去找纪徊青,过几天再回学校报到。”
“纪徊青?他在北京吗?”秦远扶了下眼镜,又道:“他应该在北川的呀。”
“不对啊,他给我说他三月份就回北京来适应新环境了。”
江闯反应过来可能是秦远不乐意让他一个人在北京,他拍了拍小老头儿的肩膀:“我不会乱跑的,我就见见他就走。”
走出去没两步,秦远又拦住了他:“他不可能在北京的,我这里就没有收到他要办理转移学籍的通知,那个文件是需要直属班主任签字的。”
“我什麽都没收到啊。”秦远很较真,不过他还是更担心江闯的安危多一些:“你现在就是块宝儿,别乱跑,乖乖和我回北川。”
江闯才想反驳回去,机场大厅冰冷的女声响起:“再次提示,所有开往四川因地震暂停,恢复时间尚未通知,前往四川的乘客可前往服务台办理退票或换票手续。”
手里拎着的背包摔落在了地上,江闯又再一次的听了则那冰冷的通报,兀然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地震了……哪里地震了?”江闯拦住了一名工作人员,他问:“我想问一下播报里的通知,是四川哪里地震了?”
那个工作人员操着一口官腔:“休息室有个电视机,还放着新闻呢,你可以去看看。”
江闯差点把包忘了拿,秦远提醒了下,他才折返回来拎起包,心如鼓擂,可极其不安的第六感让江闯在此刻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走进休息室,新闻刚好开始——
“今天14:28分,四川汶川县发生7。6级地震,具体位置在成都附近,温江西北55公里,北纬31度,东经103。4度。”
主持人说出口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朝着他的脑仁敲击而来,江闯没站稳,跌倒在椅子上,他茫然的擡起头,问了秦远一个问题。
一个他知晓答案的问题。
“老师,北川和汶川是不是紧挨着的?”
秦远缓了好久都没有回过神,他面部肌肉极其不自然的抽动了下:“是,是挨着的。”
江闯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他背过身,拨通了那通电话。
纪徊青三月中的时候给他说过的,说他已经在北京了,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在北京的。
少年颤抖的身躯在一声又一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里逐渐崩塌,打出去了四通,没有一通被接起。
他失了神智,两手空空索性连包都不拿了就朝外走,秦远毕竟是年长者,他强压住自己的悲怆拦住了江闯:“你要去哪里?”
“我要回北川。”
“现在北川馀震都还没有停下来,解放军都进不去,你怎麽进去!你这就是在找死!”
秦远面如死灰,他刚刚也联系了自己在北川的家人,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关机状态,地震似乎把所有的通讯全部切断了。
江闯把那个背包重新拎了起来,掏出现金和身份证後他还是毅然决然的朝着机场外走。
“你现在去就是在送死,现在不会有车去四川的!”
“那我就走回去!”江闯快疯了,他平息不了情绪,拔高了声对着秦远吼:“纪徊青还在北川,我爬也要爬回去,死也要和他死在一起,你还是别拦我了。”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了整个大厅,秦远拎起江闯的衣领,这位儒雅温和的老师罕见的露出凶悍的一面:“江闯,你知不知道快八级地震是什麽概念?北京距离四川快两千公里!你还没到就饿死在路上了你信不信!”
少年被低垂下的头愣了许久,再次擡起时,泪水已然决堤,他哽咽着:“老师,纪徊青还在等丶等我,他还在等我回家。”
“我要回北川……”江闯仍被巨大的悲怆笼罩住,他的泪水似流不尽一眼直直朝着秦远的手砸了上去。
他又呢喃着:“纪徊青还在等我。”
看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身影,秦远杵在原地,过了许久,他朝着自己的一侧脸扇了上去。
……
北京距离四川1800公里,距离四川越近,交通工具便越难寻,几乎没有任何交通设施敢在这个时候进入四川,馀震一触即发,没人会向着死而去。
除了江闯。
还有这麽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