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陛下怎麽觉得江褚寒还会愿意帮着带回卫衔雪呢?
他可是叫着卫衔雪下毒,这种事情放在常人身上都已经深仇大恨了,怎的他还想赌一把情深不寿,江褚寒还能继续对着仇人心心不念吗?
——他妈的这老皇帝还真能赌赢。
江褚寒知道曲州出事的时候心底里的蚂蚁都快烫焦了,可外人面前的冷静他还得装出三分,让他看起来只是有些许着急。
江世子故作冷静地问:“什麽时候啓程?”
江辞几乎是瞪了他一眼,这小子怎麽这麽沉不住气。
“……”江褚寒喉间哑了哑声。
“罢了。”江辞许久,终于还是长抒了口气,“既是宫里的旨意,前去支援平西军的事,赤羽营义不容辞。”
这一日未至黄昏,援西军就已啓程。
这一回离开赤羽营,江褚寒罗里吧嗦地将自己藏着的见解一股脑地同父亲说了,他也不管什麽露出端倪,父亲的生死性命丶全军得胜还朝要紧要得多。
老父亲想不出别的缘由,只当儿子长了本事,偷偷对着天上的星星告诉长公主孩子长大了。
*
江褚寒十日之後带兵赶到了西河。
西河连遭重创,两个月就与从前判若两城,大军都留在城外,几乎与平西军回合,江褚寒要去见大公主,带着人很快入了城。
连日赶路疲惫,江褚寒没顾得上满街荒凉,马上去见了褚苑和胡舟。
褚苑带人突围的时候被西秦的火炮伤了,一根炸断的断刀从她肩膀後面横叉过去,几乎把人捅穿,江褚寒过来的时候正有大夫替她换药,那麽大块冷铁捅了窟窿,大公主包扎的时候声也没吭一声。
褚苑满脸忧虑。
“阿姐——”江褚寒着急忙慌地赶过来,看到她的伤喉间顿了一下,“你……”
“褚寒?你们来了?我……”褚苑的神情里好像一瞬闪过千头万绪,连援军赶到的喜悦都淹没了,她马上抓着点什麽一咬牙,“对不起。”
“……”江褚寒没在军营落脚,他是直奔了西河城门,他想来阿姐受伤身在西河,若是照看她的伤势,没有人比……更合适了,可他过来一句话没问,阿姐身边的大夫他不认识,她说的话更是……
对不起是什麽意思?
“阿……”江褚寒咬了下自己的舌头。
“阿雪还留在曲州。”褚苑把包了一半的纱布接过去,她让那大夫退下了,自己很快打了个结,她又沉声说了一句:“阿雪还留在曲州。”
“什麽?”
这话仿佛晴天霹雳,眨眼就劈到了江褚寒头上,他看褚苑那一脸的抱歉与忧虑,两句话抛到面前,江褚寒都没听明白似的。
曲州……曲州如今不是被西秦给占了,那这个留下是什麽意思?
江褚寒好像一瞬间没说出话来,脑子里已经把最坏的可能都过了一遍了,“他,他为什麽还在曲州……他……”
“褚寒,你别瞎想。”褚苑看江褚寒僵硬的表情怕他想错,“他,还活着。”
“是他说,他要……”褚苑叹了口气,她极少这般三缄其口,这会儿连自己都觉得听不下去,褚苑把自己伤口绳结又按了一下,脑子清醒地说了下去:“前几日还是战况焦灼,西秦像吃了火药,手底下的人都疯了一样,我让人递了战况入京,不想才过了五日,我就受了伤,那时昏迷,军中的主意都是之亓拿的,我是醒来才知道曲州没守住,我被带到了西河。”
“阿雪……阿雪他自己去了曲州。”
江褚寒听到一半就眼底生寒,“我现在就带人去要人。”
“你先,你先冷静一点。”褚苑见江褚寒要走,伸着胳膊拦过时动了伤口,她“嘶”了声,还想继续说的时候被江褚寒回头按着坐回去。
江褚寒道:“阿姐尽管养伤,我这就带兵去曲州。”
“你先听我说完。”褚苑脸色苍白地说:“阿雪留了信,他当日分明已经跟着我们到了西河了,可敌军追过来,阿雪自己选的回去,他说……”
“他说什麽?”
“当日那个情况,主帅受伤,如若西秦的兵马追过来,我军的胜算不大,所以……他要去拦住西秦的兵马。”褚苑现在想来懊恼,“他一个人……”
他一个人……?
“他这个人就是不顾自己……”江褚寒抓着桌角差点抠出印子,卫衔雪历来就爱做些以身做局的事,他一个人若真能拦住千军万马,他随时都能光着手就冲过去,可群狼环伺,他就不能多为自己考虑一下吗?
江褚寒生气地想:“当时宫里的人怎麽没把他绑回去?”
他就不能不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吗?江褚寒咬着後槽牙问:“他去多久了?”
“第四天了。”褚苑沉声呼了口气,“我三日未醒,醒来的时候得到他的信,他说他最多能拦住西秦的兵马五日,五日之後若是没有援兵,就……就只能做好我军死守的准备了。”
江褚寒心里颤了一下,“那,那我们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