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尹随即领了旨。
不久之後,降尘从屋里出来,他一步踩下楼梯,却又顿了一下,这些时日他挂念卫衔雪不敢走开,因而许些日子没出来鬼混,可如今雪院里变了天,那个江褚寒……降尘说不明白这人,从他抱着卫衔雪就医的举止看,竟然像有几分靠谱的模样了。
降尘鬼使神差地转了个身,来都来了……
他想着想着,在这阁楼里绕过个栏杆,他忽然目光一定,从前头望见个熟悉的背影。
降尘心弦动了一动,随即朝他那“老相好”走了过去。
……
*
几日之後。
雪院的花差不多谢完了,没了海棠,碧绿的叶子抽了丝叶,葱郁的绿意也算养眼,可院子里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秃了一半,显得突兀难看了许多。
那树是前几天江褚寒一刀砍没的。
卫衔雪本来就没打算和江褚寒尽释前嫌,如今看到那棵树他更是来气,偏偏江褚寒还真纡尊降贵地搬到雪院来了。
他江世子凭空治好那娇生惯养的毛病,一个人住进了雪院的客房,招呼人来人往的,把这雪院的下人换了彻底——全是侯府来的老人。
这下什麽都成了主随客便……
和把他关进侯府区别又有多大?
卫衔雪瞧人来气,可日子不能不过,他还养着伤,外头的事情没有了结,他还需要事不关己地等个结果。
江褚寒其实算个大忙人,他尚且当值,刑部那边的事没有搁下,大理寺那边还要偷偷授意,然後还抽出时间每日到卫衔雪这边大放厥词地“关怀”起来,仿佛一个人能掰成几半用,全然不似江世子的纨绔做派。
卫衔雪的伤养得差不多了,每日的吃食就从清粥换了其他,江褚寒喊後厨做了一桌子饭菜,全摆上桌,他搬着凳子要和卫衔雪一道吃饭。
侯府厨子的手艺一向是好的,碗筷端到面前,卫衔雪都已习惯了江世子不论意愿的强硬安排,与人同桌坐下,他端起了碗。
江褚寒才看他一眼,就在那“啧”了一声,“卫公子这端碗的姿势,倒是还算端庄规矩。”
“都说起规矩了。”卫衔雪目不斜视,“江世子多少也懂些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
“这话说得不对。”江世子随意地端起碗,“你见谁人不把盏言欢,谁人榻上噤若寒蝉的?”
江褚寒“唔”了声,“咱俩也可以试试。”
卫衔雪一敛眉,端着碗一言不发。
江褚寒瞥着人冷脸没意思,自己吃几口,他夹过一片肉片,“侯府的厨子可还对你的胃口?”
等听到卫衔雪“嗯”了一声,他跟着把那片肉放在卫衔雪的碗里。
他满意地说:“那你多吃点。”
卫衔雪还蹙着眉,对那一块肉无处安放似的,丢回去显得小肚鸡肠,吃了又怕江褚寒自以为是,他盯着那肉看了会儿,江褚寒都已经自己夹菜回去吃了。
“……”卫衔雪自己也夹了菜,连带着那肉一起吃了。
谁知江褚寒目光长到头顶上,见他吃了还要再来计较,“你来我往,怎麽也轮到你了。”
一顿饭吃得像没完没了,卫衔雪咽下饭菜,很轻地叹了口气,他盯着桌上的菜,从容的伸出了筷子,桌上翻动菜多少有些不礼貌,卫衔雪精准地从中夹了些什麽,一一放在了江褚寒碗里。
似乎是夹了土豆丝丶鸡块和笋片,这回报简直算热情得太过突然,江褚寒还愣了一下才拨动筷子。
“你怎麽突然就有良心了?”
江褚寒吃一口:“……”
再吃一口:“……”
还吃一口:“……”
江褚寒恨不得把筷子一摔,他卫衔雪给他夹的是姜丝丶姜块和姜片……
卫衔雪偏偏无辜地望着他有些皱起的眉眼,“世子又不喜欢了?”
“……”江褚寒咬了下牙,喉间还火辣辣的,两个字也沾了火气似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