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七十四章:淤血
卫衔雪端碗的动作一顿,“你这麽不长记性,我明日可要在你碗里下毒了。”
“你也不是没下过。”江褚寒没什麽力气了,干脆躺着不动,他望着卫衔雪绝情的眼睛,“你要这麽不喜欢我,干脆等我没醒过来就一碗药把我毒死,省得让我以後还缠着你。”
“我哪敢毒死侯府世子。”卫衔雪把舀起的那勺药又丢了回去,“想让我给你殉葬吗?”
江褚寒一怔,“我可没说……”
但他很快皱起眉,“我还难受着,你别说这种让人臆想的话,生死同穴,卫衔雪,唔……”
卫衔雪不等他说完,直接把那碗药怼到江褚寒嘴边,他把握了点分寸没让江褚寒呛着,就这麽把剩下的半碗药给他灌了下去。
江褚寒不醒来的时候,卫衔雪许是还带了点前些时日的温情,或是并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是从前那个江褚寒,所以他还是把心里的气恼沉下心去,打算照顾他到伤好再走。
可醒过来的江世子嘴里就没什麽让人听起来开心的话。
江褚寒这回是真难受了,那药喝得他心口又冷又苦,“阿雪……算我求你……”
卫衔雪端着药碗起身,“世子的求值几个钱呢?”
“你还不如跟从前一样……”卫衔雪垂眸停顿了片刻,他指尖在手里的药碗上敲了几下,随後慢悠悠道:“我在京城无依无靠,你找个由头陷害我,让我没得选,要麽死要麽跟了你,然後感恩戴德地被你骗得团团转,或是你直接把我关起来,喊你的暗卫把我拿下,你侯府的地牢我从前不小心闯过,把人关进去就是铁骨铮铮也能弯下脊骨。”
他冲着江褚寒冰冷一笑,“选一选吧,江世子,你还想怎麽样?”
卫衔雪的声音在安静的卧房里仿佛一根根尖锐纤细的银针,冷不丁地朝江褚寒心口上钉了过去,“你……”
江褚寒好像忽然间被人扼住了喉颈,这话杀人诛心地扔过来,他却没理由反驳,这些事情听起来耳熟,可都算是他的前车之鉴。
愈发上涌的气血好像将江褚寒方才喝下的药力重新催动,但他心绪一激,整个人不顾摔下去也朝卫衔雪那边伸过了手,“你明知道我不会再……”
可电光火石之间卫衔雪却往後退了一步,江褚寒的指尖只在他衣角边上碰了一下,接着垂下的手就落了空。
江褚寒再仰头,就只看见卫衔雪往下垂着眼,不带半点情愫地望着他。
闹得太难看了……
从前没来的及体会的怅然若失如今具象了百倍——他好像是真的要失去卫衔雪了。
江褚寒垂着手,他沉声苦苦地说了一句:“或者你也对我那样……”
“你对我也做一遍,什麽污名陷害,巧取豪夺,你让我也只能跟你……”
“江褚寒——”卫衔雪仿佛听不下去了,“何必呢?你堂堂侯府世子,做到……你不觉得可笑吗?”
卫衔雪没再多说,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
他连自甘堕落的江褚寒也不想要了……
江褚寒抓过去的手没力气擡起,只抓了满手的空荡,重新将手蜷了回去。
随後奔涌起来的情绪像要把人淹没,江褚寒不是不知道怎麽认错,从前卫衔雪受过的伤痛在他这里算是过往,可他们还有更多的来日可以弥补,伤痛会有好的一天,闭上的大门也能打开,他千言万语的过错翻过去,他还能有更多欢欣雀跃的坦荡给予他,弥补那些无法割舍的从前。
可卫衔雪不给他这个弥补的机会……
不觉之间江褚寒胸口疼得有些喘不过气,他伸过微微颤抖的手碰了一下,却不想紧接着就有一股腥甜的味道从喉间涌出来,再想忍住已经迟了,一口鲜血霎时从江褚寒口中喷涌而出,刺眼地朝床外的方向吐了出去。
江褚寒眼前立刻发黑起来,他吃力地擡了擡眼,越过那地上有些乌黑的血迹,模糊地看了一眼门边。
卫衔雪好像在听见动静的时候停顿了脚步,可他没有回头,依旧孑然地走了出去。
“……”这一刻的决绝终究让江褚寒心生怯意,除了远在天边的自在,他这辈子从来没说过什麽求而不得的话,可这个人……
“世子……世子!”鸦青的声音这才传过来,他越过屋里的狼藉直接朝床边过去,赶紧扶住了半边胳膊都要摔下床的江褚寒,“世子可要我去拦……”
“闭嘴。”江褚寒闭上眼睛,只觉得鸦青的声音有些聒噪,可他现在没什麽骂人的力气。
鸦青手上还没轻没重的,他碰得江世子疼得眼睛都要睁开了,一边叹了口气,“世子可觉得好些了?”
江褚寒憋回去的话还是要忍不住,他气得没好气翻了个白眼,“我这……你觉得呢?”
江褚寒觉得自己方才就不该话多,装装死人也好,别把人气跑了,卫衔雪起码不会怼着人伤口上推,他只会……
算了,他说起话来往人心口上撒盐,这本事比谁都有过之而不及。
鸦青将江褚寒扶回去了,这才解释:“大夫说世子胸口淤血未除,要吐出来才能大好……”
江褚寒忽然睁眼,“你说什麽?”
鸦青停了一下,又重新说了一遍,“世子……”
再往後的话都没进江褚寒的耳朵了,他只听到那句“淤血未除……”
他记得……卫衔雪略通医术……
江褚寒仿佛从记忆里找出什麽并非决绝的端倪,随後卫衔雪的医术也就并非略通了,江褚寒再往下想过去,就能给他冠上医术了得的美名,往後给他开个医馆的心气也能再回来。
所以江世子也自作多情的往後猜测,他方才说了那麽绝情的话,或许是为了逼他气急吐出淤血呢?
一点臆想的火种也能把人从汪洋里拉回来,江褚寒觉得胸口上好像真的舒坦了许些。
不过醒来一日罢了,往後的时日只要他还留在京城,绛京城巴掌大的地方,他不可能跟人就断得这麽一干二净。
……
时辰不早,已至黄昏。
卫衔雪从江褚寒的屋子里出来,脚步就有些虚浮,他直接出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