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间又是一阵衣物摩擦的响声,一群黑衣人从竹林的掩映中显身。为首的没有佩刀剑,背在身後的双手上只有握笔的茧子,像是个文人:“容公子,真是幸会。”
黑衣人向着容周行围拢,将容周行困在圈内。
来人道:“久仰容公子盛名,我也无意为难,请容公子把自己不该从金陵城里带出来的东西留下,我们就放你走,如何?”
容周行座下的马儿感受到黑衣人的逼近,不太舒适地打了个响鼻。
容周行从布囊中掏出一份诏书,垂眼笑了一下。黑衣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看他下一步的动作。
而容周行动作轻缓地把诏书收回了袖中,叹道:“那恐怕不行。”
来人面色一冷,当即毫不迟疑地向黑衣人打了个杀头的手势。
黑衣人刀剑顿时出窍——
下一刻,来人感到身後一股大力袭来,他挣扎着想要反抗,对方却已经迅速地把他的双手反剪。
谁也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後,竹林里除了他们,竟然还埋着一批人。
“光天化日之下,在官道上干杀人放火的事情,诸位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江秋分开人群,打马而来。萧芰荷挟持着黑衣人的头目退回自己人的保护圈中,双方一时间陷入对峙。
他不敢看那个阔别半年的人,因此只好把气都撒在黑衣人身上。
江秋一拉缰绳,匪气十足:“这位不知道该怎麽称呼的黑衣老大,我虽然也不知道你是水,但我无意为难,你把带着自己的人乖乖滚,我们也不穷追猛打,怎麽样?”
黑衣老大在萧芰荷是挟持之下,听闻此等不要脸之言论,愤怒地一哽脖子,脸都憋红了。
他平息了片刻:“你是谁?你知道我们在捉什麽人吗?”
江秋:“当然知道啊,你们要拦陛下送去两江总督府的诏书嘛,不然派出去拦三殿下的徐州守备军可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黑衣老大:“北境军已经被我们困住了,你又是哪个,救容周行对你有什麽好处?”
江秋一记凌厉的眼风扫过去,萧芰荷会意,夹在人脖子上的刀顿时就贴住了皮肤,切开薄薄的一层外皮,开始丝丝缕缕地渗血。
江秋回身,漠然道:“你管得着吗,让你的人马上撤,不然我就不留手了。”
黑衣老大的目光在江秋丶萧芰荷,还有远处悠然坐在马上的容周行之间打了个转,猛地向後一摆手:“撤!”
衆黑衣人撤走,萧芰荷和江秋交换了一个眼神,随之松开了刀。
黑衣人撤了,容周行就一个人站在了空地中央,对比另一边一衆人,显得形单影只。江秋偏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很平淡:“老师,我们护送你去两江总督府。”
容周行打马而来,与江秋并肩走了两步。而江秋见了他,就一拉缰绳,自顾自往前去了。
“小秋。”
他这样叫他。
江秋不动,也不回头,背脊绷得笔直。
容周行似乎是叹了口气,但太轻了,江秋听不清。他只听见容周行说:“没什麽,我就是想说这半年你长进很大,要不是今天你恰巧赶到,我恐怕真的要栽在他们手里了,你救了我一命。”
两江总督府。
容周行是带着圣旨来的。两江段总督规规矩矩地接待他,但绕了三个圈子,只是含混地说:“本官立即把此案的相关人等下狱,着人追回徐州守备军的军符。”
容周行断然摇头:“这不够,要请段总督随我们走一趟。”
“往哪走?两江总督府不配军权,本官又不能亲自去撞徐州那群逆贼的枪口,容公子,要我说,这件事根底部上的问题根本不是出在我这儿。”
他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江秋说:“段大人要不再把圣旨打开来看一看,看看陛下是怎麽吩咐你的?”
段大人掩住嘴,低声道:“本官说过了,徐州守备军擅动是触犯军规,但他们擅动是去把谁的军队拦下来了呢?我这麽二话不说把徐州守备军往回撤,容公子,你这不是逼本官站队吗。”
容周行看了他半晌,很轻地叹了口气:“段大人,那你放任徐州守备军离开职守,又何尝不是已经站好队了呢?”
段大人恭恭敬敬地弯着腰,态度分毫不让:“所以容公子,今天这封圣旨我不曾收到过,你我心知肚明,这件事我们之间没得谈。”
江秋冷道:“没得谈?在你两江总督的任上,你是想看徐州守备军和北境军在你的地界上同室操戈吗?”
容周行把江秋拉到他身後,这是个保护的姿势。
江秋望着容周行挺直的脊背愣怔了一瞬,听见容周行说:“段大人,我是姓容,但你也能猜到,今天我出现在这里,代表的不是金陵容氏。”
段大人目光不易察觉地一顿。
容周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想,我们还有得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