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合上信:“遗书。”
南扶光立刻捂住耳朵。
宴歧看她这副红眼病鸵鸟的模样,也止不住今日到底要叹多少声气,很想说他的心情也不好过,但也只能扛下所有。
展开信,匆匆扫过,其实内容也没多煽情,那些情情爱爱的相关很少,也可能是时间匆忙,也可能是对于云上仙尊来说,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他最看重的——
虽然他最终选择了把信留给南扶光。
信中表示,无论是宴震麟还是宴几安,想要救济苍生的心是真的,不知不觉中,这已经成为了他的道心原核,支撑着他走完了两世的路。
他已经走出去了太远,导致任何情况下,他都没有一点儿回头的馀地。
然而这一切就像是被设计好的既定话本,关于“云上仙尊生而为复活沙陀裂空树”……直到那一日,就像是剧本中的人物觉醒,他突然发现他过去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是天大的笑话,是助纣为虐……
那一刻他的道心破碎。
他活不长了。
这件事,宴几安知道,宴歧知道,道陵老祖知道。
而那棵树是不可能放弃的,他至宴几安转生降世,以师尊身份入梦助他平步青云,成就後来的三界六道第一剑修,成就云上仙尊,他怎麽可能轻易就让自己精心培育的牧羊犬丶最顶级的肥料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去呢?
于此,宴几安也心知肚明。
在生命进入倒计时的时间里,他吞下了据说能,够忘记一切的丹药……
药没起作用。
但对于他来说,其实结果都一样。
无论他究竟是否真的遗忘了所有的一切,遗忘了他的小徒弟南扶光,遗忘了云天宗——
那一日,他醒来後,找到了道陵老祖,告知其自己还有一桩心愿未了,待去完成,就回来以身祭树……
当然有啊。
宴震麟也算是死在了东君的剑下。
他有怨念,这很正常。
包括道陵老祖和鹿桑在内,他们都信了他说的话。
可惜没有人猜到,云上仙尊的的确确是来完成自己的心愿的,只不过他的心愿是以身死逃避祭树,选择如上一世般死在南扶光的剑下……
已经是穷途末路尽头,他回不去,所能做的也只不过是这般虔诚跪拜,做最後一点的挽救和弥补,也算是给自己的一丝丝心安。
信的开头给南扶光,结尾也是单独给予南扶光的剪短一段话。
「日日,或许你会怨念为师到最後也不曾放过你,不愿使你心安。
但愿你铁石心肠,须知人固有一死,这一世,我比你大,按照常理本也应走在你的前头,这一天总会到来。
莫思莫念。
这一世,若有遗憾尚存,是我的。」
……
南扶光捏着那张宣纸,捏成团又展开,展开又捏成团,直到变得皱皱巴巴。
好一会儿,她和宴歧谁也没说话。
男人看她眉眼消沉,沉默寡言,眉毛微挑,站在旁边轻轻用自己的脚尖踢了踢南扶光的脚尖:“烧了吧?”
南扶光:“?”
“死亡会让一切爱恨情仇打上一层模糊的滤镜。”宴歧道,“我怕你以後每一次看到这封信想到的永远是他最後跟你的那展颜一笑。”
南扶光:“啊?”
“活着他两世抢不过我。”宴歧道,“死了真不一定,我突然有点没信心。”
比朱砂痣更可怕的是死掉的朱砂痣。
南扶光白了他一眼,正想说什麽,突然听见天边有凤凰泣血啼鸣。
她微微一愣,擡起头与宴歧对视一眼,这时候,书院的门被人推开,进来的是眉头能夹死苍蝇的谢允星:“鹿桑来了,此刻就在山门外,问我云天宗讨要她夫君遗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