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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河与月酒（第2页）

万月文会虽然已然成为朝廷选材的参考，但各家文士不愿断了万月文会畅想自在的风骨，即便有尊贵的角色看着，也会收一收那力争功名的心。

再者说，挣前途用什麽方式不好？忆苦甜，追先贤，悼兵甲，有得是题材让你发挥。这欧阳理偏偏读不懂气氛，用自由的酒自顾自地陈述忠心，生怕没人看见你那副拍马屁的嘴角是吗？

还“意在淮水”，还“不向山人”。你这麽能耐，怎麽不跑去净德殿当着天子写这种场面话？

欧阳璟想到因为这种水平的人会被外人质疑爷爷奶奶的家教，额头便抽着疼。

而让欧阳璟更头疼的是，欧阳理翻开了那只没有扣着□□的酒杯。

这便是点菊酒开始後最接近十人同饮的九杯酿。只要欧阳理指名的最後一人能作出能让大家叫好的诗句，不仅此轮参与的十位文士可同喝，在坐的所有人都能喝上一杯樨花酿。

欧阳理还会点谁？

“这最後一杯，便交给阿璟吧。”欧阳理把衆人的目光引向欧阳璟，“阿璟自小聪颖，定能不负衆望。”

沐浴着近百道目光，这与欧阳璟轮回到这个世界最初定下的目标差别太大。

欧阳璟悼念着低调活下去的理想。

但到底是从小装到大的老手，欧阳璟心如死水，面上却是娴静闺秀的大方样子：“阿璟欧阳璟，见过各位前辈。”

在向水府生活的文士都知道欧阳滔康昭大学士有一位过目成诵的孙女。只是这位孙女还年幼，并不出入交际聚会，场内所有人都不曾见过大学士孙女真容。除了坐在一起的李如缤和王盛进显得平静一些，其他文士都对欧阳璟充满了好奇。

左清愁也是第一次见欧阳璟。小巧玲珑的女孩站在坐间里，也比立于山水之间的自己矮上不少。

“若不出意外，欧阳璟小友应当是今次文会年纪最小的文友了。”左清愁笑眯眯地询问欧阳璟:“听说欧阳璟小友过目成诵，现在可有所从师？”

“前辈称我阿璟就好。”欧阳璟向左清愁行礼，“阿璟与蓝英学友一同修学，师长目前隐居，还请前辈见谅。”

“原来如此。”左清愁点点头，看向蓝英，又看向另一位学子，便问道，“莫非这位小友也是与阿璟小友，蓝英小友一同学习的？”

“学生陈小满，见过前辈。”陈小满没有站起来，只是跪直了身子向左清愁行礼。

“三位小友一看便是聪明伶俐之人，实在让在下有些羞于想起当年与三位小友同龄的自己。”左清愁连连摇头，自然也引来了在座一片笑语，“阿璟小友，可作了好诗句让我们都能尝一尝樨花酿？”

“阿璟竭尽所能。”

越听左清愁的说话，便越觉得这人像街边摆卦的方士骗子。欧阳璟边想边行礼:

“玉壶秋水泻翠光，潋滟冰盘露云黄。”

全然不似六岁小童的诗句让左清愁目光一闪，细细打量着仪态自然的欧阳璟：“阿璟小友无愧过目成诵的称赞，句里不仅此轮题眼的酒，也有上轮题眼的月。”

这句诗也获得了衆人的认可喝彩。可打量欧阳璟的左清愁却没有示意侍从端上最後一只没翻的酒杯，而是继续问着欧阳璟。

“阿璟小友，虽然你的诗句已经可以翻开酒杯，达成十人同饮了。可在下觉得，悄悄有些可惜。”

欧阳璟向左清愁请教：“请问前辈，是诗没有作好吗？”

“不，文友们都认可了你的诗句，在下自然也是认可的，”左清愁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可惜之情般重重叹了口气，“看，小友这句诗有这轮题眼的酒，也有上轮题眼的月。那第一轮题眼的菊，和第二轮题眼的河，小友是不是想想办法，也做诗句来完整完整来之不易的十人同饮？”

欧阳璟并未直接回复左清愁，只是保持着微笑，看着他的双眼。

左清愁也笑着，回视着女孩的眼睛。

无论是学子坐间还是文士坐间，都无人注意到这一刹那的对视。

先开口的是欧阳璟，她面上依旧保持着得体微笑：“既然前辈发话了，阿璟不才，还请各位指教。”

“不愧是欧阳滔大学士之孙女，实在令人敬佩。”左清愁带着还未反应过来，对突然之举议论纷纷的文士门注目着欧阳璟。

“玉壶秋水泻翠光，潋滟冰盘露云黄。”左清愁先提了方才欧阳璟做的诗，折扇一曲，示意欧阳璟补充下一句。

“玉壶秋水泻翠光，潋滟冰盘露云黄

龙须细佩飘尘璧，鲛室新绡染泪妆

金瓣夜露沾天地，银汉昼霜接古奇

人生万里无所束，天然常乐皆此地。”

“好啊！”

不等左清愁带头鼓掌，学子与文士两个坐间便齐齐为欧阳璟叫好。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写出含着酒，月，河，菊四个题眼的规整诗作，而且选词择句有细有长。若不是亲眼看见，谁会想到这首诗出自一个不到七岁的稚童？

文士坐间那边，李如缤一刻不离地盯着欧阳璟，没停了为她鼓掌。而学子坐间这边，陈小满与蓝英则是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为欧阳璟喝彩。欧阳理和杏黄学子那边只是跟着拍了两次，便收了手。

左清愁没忘了做结果，让欧阳璟翻了最後一只藏有□□的酒杯，便让端上来近百只瓷杯的侍从们为所有人上了酒。

“阿璟小友，多亏了你的金瓣银汉，在下才能喝到今夜第一杯樨花酿。”左清愁把手边的一杯酒递给欧阳璟，“不过这清酿可是实打实的纯酒，你不到七岁，真的不选甜汤做替代？”

“不瞒前辈，阿璟今次来参加文会，想见识风云际会的流青宴，也想尝一尝专为万月文会而酿的樨花。”欧阳璟接过酒杯，“托各位前辈的福，阿璟万分荣幸。”

“哈哈哈，今日一见阿璟小友，才明白为何那些人都在传，欧阳家之孙是我明同未来社稷之才。”左清愁哈哈大笑，“小友不过六岁，能吟能饮，在下佩服！”

“前辈过誉。阿璟只是尊了祖父与师长的教诲罢了。”阿璟向左清愁敬酒。

“就如阿璟小友所做之诗，”左清愁看上去颇为喜爱方才欧阳璟的诗作，“常乐皆此地！”

“常乐皆此地！

不少文士都被左清愁带着高喊着此句喝下了手里的酒，文会气氛被带到了高潮。

欧阳璟用以袖掩口喝下了杯中清液。

她不着痕迹地把杯底的纸条滑入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