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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情与夜半（第1页）

人情与夜半

雨丝让水路浮起一片烟，棕木画舫不急不缓，仿佛游于云上。

“怎麽？”

袁司清又展开那张纸条看了看，似乎在品鉴上面的墨字般细致：“你敢只身一人来见吾，应该比五弟胆子还大才对？”

“殿下说笑了？”欧阳璟笑了，“阿璟再如何也比不上三殿下胸襟。六年前的万月文会让所有文士後生都成了钓鱼之饵。此等胆识，阿璟敬佩不已。”

袁司清低笑两声。

“说起来，吾还要多谢欧阳大学士。若不是他老人家给你派了得力护卫，吾还抓不到活的犯人。”袁司清一副刚刚想起来的样子，“虽然有些晚，吾会补上谢礼送去……”

“原来三殿下是不记得了啊？”欧阳璟睁大眼睛，眸子里全是恍然大悟，又掩住了眼角，“可怜阿璟的两位手足学友被吓得不敢再出门……六年了，也不见个好呢。”

袁司清的睫毛颤了颤。

怎麽讹上来了？

“你这小姑娘，”心里转了个圈，袁司清摸了个明白，直接打开天窗:“吾明明没有动作，是如何明白吾已知晓你与小淳儿的事？”

“正是殿下没有行动啊。”欧阳璟不再装，“那晚明明有人暗中跟着我们的马车，到巧阳长公主府上便不再继续。虽也想过是不是顾着长公主的面……但那晚阿璟可是正大光明地告诉左清愁前辈死士一事，之後也不曾见殿下去爷爷那儿打探，阿璟便猜，咱们智勇双全的三殿下应该是明白了许想与我为何会突然离开向水府修学了。”

“不过，证实阿璟猜测的，还是三殿下应了今日见面之举。”欧阳璟笑得温顺，“殿下应是顾及阿璟不便瞒着袁黎，呃，五殿下和世子独自进宫，所以才设了游舫？收到殿下的回信时，阿璟便有了确信。”

“哈哈哈，原来如此。”已经二十一岁袁司清此时笑得像得了玩具的幼孩，“吾之前以为五弟的胡闹是被小淳儿掩了去，如此看来，让他逃过父皇数次巴掌的，是靠了阿璟你啊。”

“那机敏的小仙长，是有何事与吾相商？”

欧阳璟从怀里掏出那两只玉简，摆在木桌上:“想请三殿下帮阿璟寻找此物。”

袁司清去看那两支样式相似的玉简，得到欧阳璟的眼神示意後上手去取，擡头细瞧:“好玉，既无杂质，做工也精巧，薄厚无差。”

见袁司清未评价玉上金纹，欧阳璟便知他也看不见那古怪文字。

“小仙长为何要寻这玉简？”

“修道者感应天地灵气，阿璟自入道那天，便与这偶然得到的玉简有莫名的感应。”自是不能和袁司清说这玉简的真实来历，欧阳璟早准备好了托词，“这玉简怕是与我的出身有关。”

“哦？”袁司清挑眉看着欧阳璟，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十二岁的女孩是大学士捡回来的，“既然想找你的亲生父母，为何不请大学士帮你？”

“殿下，阿璟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何人并无兴趣。阿璟幼时开口第一句是叫的爷爷奶奶，此生便不会有第二个家。”欧阳璟摇头，“而且，寻这玉简的事，阿璟并不想让爷爷奶奶知晓。”

“这又是为何？”

“这玉简蹊跷得很。”欧阳璟仔细挑着字句，“殿下也知阿璟已是修仙学子，可阿璟无论如何动这玉，都无法损它一分半毫。”

“请了比许川前辈资历更深的大能来，也拿这玉简毫无办法。”

袁司清的目光多了些深意。

“若是殿下不信，当然可以试一试。”欧阳璟摊手表示随意，“在渡察司范围外动用灵气是要提前报备的，阿璟可没有和许川前辈提这事。只能劳烦殿下亲自动手了。”

袁司清摸着那玉简的厚度，一手伸出了纱帘。一把匕首便带着雨露递去了他的掌中。他把玉简放在木桌面上，抽刃一砍——锵啷一声，玉简毫发无损，倒是那厚实的木桌被划出了刀痕。

就算袁司清的武功再不得家，切金断玉的匕首也不会斩不断如此薄的玉片。袁司清当下便明白了这玉简并非凡物。

“既然这不是凡玉，应该让许川仙长替你想办法才是。”袁司清收起匕首，“找灵气物品，也该是修道者的法子多。”

“无论是灵气制物还是天成的仙宝，都会有灵气流动于内。可这玉简没有半分灵气痕迹，就连那位修道大能也探不出来。”欧阳璟叹了一口气解释道，“阿璟实在没办法，只能来求神通广大的三殿下了。”

袁司清在心中丈量几番，点点头:“正是因为这玉简蹊跷，所以才瞒着大学士，可对？”

“三殿下，阿璟虽不在乎自己是何出身，但却不能不在乎这出身会不会给爷爷奶奶惹上麻烦。”欧阳璟说着半真半假的谎话，“再过段时间，阿璟就要去千里之外的神隙院修学了，实在是无法守在爷爷奶奶身侧。”

“若这诡异玉简无害也就罢了，若是有些什麽……阿璟不能等闲视之，只能早做打算。”

“阿璟只想报养育之恩，绝不会给爷爷奶奶惹上不明祸事，也不想让爷爷奶奶为了我再劳神操心。”欧阳璟直视袁司清的双眼，“请三殿下帮帮阿璟。”

雨露打船沿，袁司清回望欧阳璟。

“好吧。”袁司清点了点头，“小仙长帮了吾一次，吾总得还这个情。”

欧阳璟松了口气:“多谢殿下！”

“小仙长前途无量，吾自然是愿意。”袁司清把玉简还给欧阳璟，“相对的，吾也想让小仙长答应一件事。”

“殿下请讲。”

“你应该知晓，你与小淳儿去往神隙院时，会途径我明同国与神隙院的交界之地，济云府。”袁司清说，“若是有何事，记得帮吾多照看皇姐与皇兄。”

欧阳璟了然。

神隙谷位于中陆正中心，神隙院便围着神隙谷而建。东南的明同国丶东北的广禄国丶西南的靖南国丶西北的游真国与中心的神隙院各临数城，并挑其中一城开门作为来往之地。

济云府便是明同国与神隙院的交界之城。而济云府的镇守将领与渡察司凡人奉监，便是明同天家双生姐弟，袁司清丶袁黎的长姐与二哥，袁长曈和袁伏晦。

欧阳璟幼时与那姐弟二人见过一次，随无甚关联，但她记得面孔，也记得被赐予黑金长枪的大公主和善琴善射的二皇子自亲去镇守济云府一事。

“吾的皇姐皇兄去济云府镇守已有数年，虽平安无事，但不代表以後会一直平安下去。”袁司清倒了茶水给自己和欧阳璟，眼神幽深，“他们离向水府那麽远，吾能做的少之又少。”

“凡人之事，应该难有困扰大姐二哥。”袁司清说，“若遇上凡人力所不及之事……比起那些个来去匆匆的修道者，吾更愿意相信小仙长与小淳儿。”

欧阳璟理解他的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