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放下碗,皱巴巴的脸上忽然一动不动。
蒲菁被吓了一跳,连忙问他是不是噎到了还是怎麽了?
爷爷摆摆手:“我只是忽然记起一件事。”
“我家旁边的那个男孩,跟小菁差不多年纪的那个男孩,叫什麽名字?”
蒲菁眼珠子转了一圈,不太确定地说出口:“徐……徐庆光?”
“对对对,是他是他,他妈前几天过来打听小菁的事,话里话外都是要给小菁跟她儿子做媒。”
蒲承叙漫不经心地问道:“爸,那这男孩子什麽条件?”
“人长得高高壮壮的,在警察局里面当警察的。”他转向蒲菁,“小菁应该对他有印象的,你小时候去我那里,还经常跟他一起玩咧。”
蒲菁使劲回想了一下,脑子里记起一个抽着鼻涕跟在她屁股後面跑的小男孩。
蒲菁拨了一口饭,嘿嘿轻笑两声:“都那麽多年没见了,早不记得了。”
“你下午去接我,不是还看到他了吗?”
的确,车子开到村口时,爷爷叫她停车,然後摇下车窗跟一个年轻男人打了招呼。
“我之前出院你送我回去,他还帮我搬东西,你不是也知道的吗?”
蒲菁眨巴眨巴眼睛,那时候好像是有一个男人来帮忙搬东西,蒲菁对他说了很多感激的话,但全然不记得其他了。
蒲菁摇摇头:“真的没什麽印象了。”
“晚点你搭我回去可以跟他见见,小男孩真的不错,又热心长得又靓仔。”
蒲菁不可置否,低头假装扒饭。
蒲承叙舀了一碗汤放在父亲面前:“爸,您就别操心了,小菁该怎麽样就怎麽样,她自己不愿意就算了,我们得尊重她。”
蒲菁感激得用口型对蒲承叙说了句“谢谢爸”。
爷爷欲言又止,最後只好低头吃饭。
吃了饭,蒲菁收拾好碗筷就要去洗碗,蒲承叙说水太冷,想把洗碗的活揽过来,蒲菁朝客厅王乃霞的方向使了使眼色,蒲承叙心领神会,轻叹口气,不再跟蒲菁争了。
洗好碗,蒲菁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红包,恭恭敬敬给爷爷丶蒲承叙跟王乃霞递上。
王乃霞接过瞥了一眼,就随手扔到一边去了,面色冷峻地盯着电视看。
其馀三人原本堆着笑的脸当即就愣住了。
蒲承叙低声给她使眼色:“你干什麽呢?太过年的,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王乃霞冷笑一声:“不痛快?这十几年来,我哪天痛快过了?”
“那你好歹也别挑今天发作,也不看看今天什麽日子?”
王乃霞情绪渐渐变得激昂:“什麽日子?谁不知道今天是团圆的大好日子,可我……”
爷爷面色凝重打断她:“乃霞,大过年的,你要是这麽不欢迎我们爷孙俩,我们就走好了,不用来碍你眼。”
王乃霞将脸别到一边,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爸,您别说这样的话。”
那天在蒲家的结果又是不欢而散。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在朦朦胧胧的夜色中,蒲菁开着车载爷爷回乡下。
路机动车道上的车一辆辆车尾紧挨着车头,车身紧贴着车身,在暮色中亮成一长串鲜艳的红色。
蒲菁看了眼,有好多外地的车牌,相必都是蓄满了期待以及和家人重逢的喜悦,正紧赶慢赶赶回家过年的。
而她呢?她回家了,却徒有满身的疲惫。
看了眼副驾上自家里出来就黑着脸的爷爷,蒲菁悄悄打开自己手机,搜了一下他在家里没看完的抗战片,将手机递给他:
“爷爷,还有好一段路呢,您要不先睡会儿?还是看一下电视?”
爷爷知晓蒲菁的心意,笑着接过手机嘟囔:“我们小菁就是贴心啊。”
车子拐了几个弯後驶上凹凸不平的黄色泥土路,再一番左拐右拐,停在了爷爷家门口。
爷爷下了车,借着车子大灯在口袋里掏钥匙,一边嘱咐蒲菁:“慢点开,到了就打个电话跟爷爷说一声。”
“好,知道了,外面冷,您快进屋吧。”
蒲菁看他进了屋锁好门,才放心倒车准备离开。
她一边扶着方向盘一边看着车上的倒车影像,倒着倒着,後面忽然出现一个人影,插着衣兜,一动不动站在蒲菁车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