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说,我不说,他怎麽会知道?而且他现在又不在,等他下班赶过来了,烟味早就被消毒水的味道给盖住了。”看到蒲菁视线落在烟盒上,由敏瞄准时机将烟塞到她手里,“你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咱们都多熟了,可别在我面前装了哈。”
蒲菁咽了口唾沫,还是抵挡不住诱惑拿起烟放在了嘴里,凑近由敏为她点起的那束小火苗,不到三秒,久已暌违的气息重新席卷进她的肺部,一些老旧的记忆也纷至沓来。
由敏也似是心有灵犀,主动提起:“蒲菁,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由淳是个渣男吧?”
蒲菁将烟夹在指尖,漫不经心地看自己的鞋尖:“嗯,是有这麽一回事。”
“现在看来他其实也渣得不是特别彻底。”
蒲菁非常认真地点点头:“嗯,他对我真挺好的。”
“本来你们之间的事我不该多过问,你们都是成年人了,我……”
“阿嚏~”,蒲菁不期然打了个喷嚏,由敏的思路被打断,将烟咬在嘴里,迅速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蒲菁肩上,“差点忘了,你现在身体还没恢复好,可不能着凉了。”
“谢谢。”
由敏坐回凳子上:“蒲菁,我不想做那个破坏你们感情的坏人,但是有些道理,我不说你应该自己也会懂的。”
蒲菁猛吸了一口,在吐出的迷雾中将头埋得更低:“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想表达什麽。”
“你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我自己也很喜欢你,按道理你跟由淳在一起我应该祝福你们。但是目前的状况看来,你跟由淳不仅可以做夫妻做恋人,或者做朋友会更好也说不定。”
“我们家已经有一个病人了,我妈照顾了我爸那麽多年,对生活的热情早就磨没了,一下子也老了好多岁。我就由淳这麽一个弟弟,我不能看着他这麽年轻就背着这麽重的包袱,你有看到吗?他这几天一下子憔悴了很多。”
“蒲菁,”她双手捧起蒲菁的手,指尖的冰凉一点点透给蒲菁,她用几近央求的语气道,“我们不该做拖累别人的人是吗?”
外面打了个响雷,蒲菁被吓得收回了自己的手,外面乌云压着整座城市似是要将其摧毁,一场预热已久的暴雨将至。
视线落到窗边,细看有几只蚂蚁在搬家,队伍内走得最慢的那只蚂蚁身型并不亚于别人,身上却背负了最大一块饼干屑。它颤颤巍巍地举着饼干屑,走不到几步路就得停下来休息,没多久就落後同伴一大截了。
是啊,由淳不应该这样。他背脊应该永远挺拔,而不是背上她这样的包袱。
蒲菁将烟扔在地上,用鞋尖狠狠撵灭掉仅存的微弱星光,仰起脸温驯地点了点头。
由敏欣慰地笑了:“那咱们说好了,我们没有一起吸烟,我也没有讲过什麽不该讲的话。”
蒲菁善解人意地补充:“你只是来看我,其馀什麽都没有做。”
*
由淳下班赶过来的时候,预热已久的那场暴雨已经开始在下了,尽管带了伞,他还是被淋湿了。
蒲菁帮他掸落外套上的雨滴,借势依恋地往他怀里钻。
由淳将她抱紧,笑道:“半天不见,就这麽想我啊。”
蒲菁“嗯”了一声,脸更深地埋进他的怀里。
他提议:“先让我把外套脱了好不好?不然你也会湿的。”
“没关系,湿就湿吧。”她仍不愿意松手。
等到两人分开时,由淳才发现蒲菁今天化了妆,眼尾泛红,面若桃花,全然没有先前病恹恹的萎靡模样。
“怎麽化妆了?”
蒲菁应了一声,拉他在床沿坐下:“由淳,我有话跟你说。”
由淳任凭她拉着,不解地问道:“怎麽啦?”
蒲菁在原地斟酌良久後,平静地开口:“我们分手吧。”
仿佛平地扔下一个炸雷,由淳脸上出现不可置信:“怎……怎麽了吗?为什麽提这个?”
蒲菁忍着盈满眼眶的热泪,笑着说道:“你知道我的情况的,我不愿意拖累你。”
“是不是今天由敏过来跟你说了什麽?你不用管她,她吃饱了没事做,就喜欢管这管那,”他嘲讽地笑了声,“她要是实在闲不住,就让她去找个班上上好了。”
“不是的,跟她没有关系,”蒲菁这才发现自己仍拉着由淳的手,触电般忙松开,“是我自己的原因,由淳,我说了,我不愿意拖累你。”
“我没觉得你拖累我了,蒲菁,我们说好了的,出了问题要一起解决……”
蒲菁打断他的话,厉声辩白,“可我觉得我是你的负担!”,说完再也抑制不住,皱起脸呜咽了起来,“我的病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好,我不敢告诉你们,我天天晚上还梦见美臻,梦里她一直在向我求救,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怕我哪天会趁你们不注意就从楼上跳下去,到时候你们只会更加伤心难过……由淳,我不愿意这样……”
“如果分手是你想要的,那就分手吧。”
这是由淳最後的一句话,说完他就离开了。
借着窗外暴雨做掩饰,蒲菁缩在床上放声大哭。
明明她已经离幸福那麽近,一下子又被推开那麽远,不过现在最起码她可以确信自己不会成为压在他肩上的稻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