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在看千万个和我一样受苦的人。
世间的人跪在它面前,诚恳地祈求。
祈求活着,祈求平安,祈求昏庸的君主少些私欲。
可它仍然高高在上,享受着人们的烟火和奉贡。
无动于衷。
“神仙莫怪,俺这是迫不得已的。”他嘴里叨叨着,靠近我,拿走我手上的东西,叹了口气,“毕竟……损坏了的神像,又有什麽用呢。”
心里预感刀灾难发生,是一回事。
可当别人说出这个让我迫切想逃避的消息,我的心脏还是忍不住地抽痛。
鼻子发酸。
但我深呼吸,强行将翻涌上来的泪意咽下去。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他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说:“看你的打扮,应该也是从山上跑下来的。这样,俺免费带你过河。你上来吧。”
我握紧刀把。
船夫叹了口气,说,“俺先进去收拾一下。”
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後是木船晃荡声,嘎吱作响。
额头上的汗划过我的脸庞,浸湿我的衣襟,有种粘稠的混沌。
可是我心里愈发地冷静,大脑愈发地清醒。
那些刚刚下山时,困扰在我脑海里的那些声音,现在又翻涌而上,愈发清晰。
复仇,复仇,复仇。
是的,我要复仇。
我坐在地上缓了缓,借着佩刀,撑起身体站起来。
不属于我的笑声仿佛是从心脏涌出来般,一点一点往外咳。
脸上不属于我的血迹已经干了,被冷风刮得绷紧。
我不在意了。
天上的神明从来都不会插手人间的事情。
他们说不定还对着我们的苦难评头论足,幸灾乐祸。
我握紧佩刀,将它从土里拔出来。
被带出来的泥土落在我的鞋子上。
“铮——”
刀身嗡鸣。
我仰天大笑几声,刀指上天,半是嘲弄,半是轻蔑,说:“既然你们不愿意睁开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看这个疾苦的世间。那麽从今往後,你们永远都别想睁开眼睛。”
我挽了个刀花,顺势收回刀,另一只手指腹缓缓划过刀身,擦过干涸的血迹,抹去上面的泥土。
这把刀,我留着还有用。
只可惜少了刀鞘。
我斩断衣袍。
手臂上的布料稳稳地滑倒我的手中,被缠在了刀身上。
我握紧刀把,手中的充实让我有了少许安全感。
“姑娘,这边!”那个船夫的声音响起。
神不渡人。
人,才会渡人。
“姑娘,你要去哪里呀?”船夫问。
我说:“能去哪里?”
船夫说:“俺想想哈。额……西城不要去,听说十几年前闹病了,现在也不知道那里是啥情况。天高皇帝远嘛,皇上管不着,也不怎麽管。
“北城的话,现在太冷了,你身上也没多少盘缠。东城向来是地大物博的,他们有钱的多,你可以过去在路边蹲着,说不定能摸着几个铜板,特别……”
他的话顿住了,也许是想起我是一个瞎子,摸不到铜板,还遭遇了不可承受的生命之重。
我保持缄默。
一时间,气氛安静,只有木浆搅动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