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敏不相信任何人,自己把算盘打到了最後一刻,就连我,也早就在她的谋算里面。你们是不是觉得她可耻觉得我可怜?但我不觉得咳咳!她用尽了勇气活到最後一刻,为自己咳咳!争取了正义咳!在我咳咳咳!我这样的……社会边角料眼里咳!……她是她自己的咳!英雄……”
虽然这时候提到“英雄”感觉过于中二,但是聂靳南憋尽最後一口气说出的瞬间,她觉得人之将死,中二应该也是常态。
李欢他们眼看着聂靳南咳血,再没有了追究和反思的念头,赶忙叫来了救护车把人送了进去。
那天送急救室及时,保住了命。可是没保住意识。
一连快半个月的时间里,聂靳南都昏昏沉沉的,时梦时醒。
按照老张的意思,他们就不要再和她追究後来的话了。
他们录音录像到那儿已经可以和上面交差,剩下的就交给命。
他们几个人轮流照看聂靳南,在这十来天里,他们都想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聂靳南的话正确还是错误不是最要紧的,他们干了那麽久警察,也是时候该真正干一件警察该干的事情——还一个不那麽刻板印象的受害者一个她最想要的公道正义。
至于聂靳南,不过是作了僞证,来了几个专家主任都摇着头走了。
这些老医生和死神抢了一辈子人,不是绝无可能都会努力一把。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李欢他们知道,聂靳南已经油尽灯枯,就算清醒过来也撑不了两天。
耗着没有意义。
李欢没看到方敏死去的样子,但亲眼看着聂靳南躺在床上一点点地消瘦下去,也许是母性爆发,也许是同性相惜。总之,她整个人都很不好受。
她一直想着,要等到聂靳南回光返照,神志清醒的那一刻,她至少郑重道个歉。
以个人而非警察的身份。
可惜,她没有等到。
在某个中午,快到打工人午饭时间的时候,聂靳南的病房里发出了一声长而尖的电子警鸣声,和当初方敏病房里的仪器发出的一样。
等李欢他们赶到的时候,医生们已经将仪器从她病房里撤出了。
病房里只有一张小小的病床,聂靳南安静地躺在上面,和之前的日子不一样,她身上和脸上的器具全撤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虚弱的人睡着了。
队里的人都红了眼,朝她行了一个不算整齐的礼。
对不起。
李欢透过朦胧的泪光看聂靳南,在心里默默道了歉,为她最後冲聂靳南吼的那一声。
几人拖着步子走出病房,老张长叹了一口气:
“她的後事,我们来料理吧。李欢,你问下雷山镇那边的情况。”
“好,我现在就给他们打。但他们可能要问——”李欢没把话说完,她往病房里看了一眼。
大家都知道她的意思。老张点点头,“告诉他们吧,没事。”
“你打完电话就回所里写报告,报告写完早点下班回家。”
老张又补充了一句。
同事那麽多年,他一眼就能看出李欢被这个案子扯动了很多情绪。
动情绪和动脑子一样,都太伤神了。
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让队里人没了精神。
李欢嗯了一声,拿着手机走远,然後就有了秦楚飞现在接到的这一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