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仔细想来,前世的记忆缥缈如烟,他只能记得他“应当”恨毒了陛下,也记得一些大事的节点。
但是如果细细想来,“上辈子”到底遇见过什麽人,发生过什麽事情,却始终模模糊糊。
仿佛这个“上辈子”只是一个模糊的想法。
想到这里,前面的那个声音也很快恢复了平静,仿佛他刚刚听到的那声“怒斥”,也只是他的错觉。
——人的命运早就写好,你重生之事便是我给你的转机,未来无可撼动,只要你……
“只要你个脑袋!”蓦然,一个暴躁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直接冲破了重重迷障,直达他的耳畔。
他知道是陛下的声音,但是等到真正落入耳中,却有一些细微的不同。
前方出现了一点光。
仿佛天光破晓,在永无止境黑夜里突然出现的一丝天光。
从一个点开始,撕裂开永无止境的混沌,扯开漫无边际的虚无,让天光从外头倾斜下来,随着那道光线越来越大,一双手就从出现在他眼前。
天光把那双手照得白皙透亮,那双手的主人生生撕开了黑夜,如同撕开了一块被墨色浸染的布帛,他几乎听到了“刺啦”一下,布帛被撕裂的声音。
那双手奋力撕开了黑夜。
然後,光便撒了进来,直至驱散所有的黑夜。
突然出现的光线让他视线微微一晃,下意识伸出袖子挡了挡。
耳边却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仿佛驱散了所有的黑暗与阴霾,直抵他的耳中:“太傅!”
…
何晏晏从外头就感觉到里头不对劲了,又感觉那一股,冰冷地丶像是网状一样束缚,好在她和馀星回之前的锁链一直没断,或许也因为这样,方才让她可以顺着这游丝一般的光找到他。
刚刚一过去,她就闻到了一股血腥之气。
馀星回果然在那里。
但是他受了伤,地上是一把匕首,他手臂上一点点滴落在地上。
月影居然对他动手了?
过去无论如何,月影都不能直接对人造成物理伤害。
这次是怎麽回事?
何晏晏立刻跑了过去,拖住他受伤的手臂,感觉到那股濡湿的血腥,鲜血还是滚滚往下涌动,她心中更紧张了,直接就想撕自己袖子包扎。
手背上却盖下了一只手。
这里只有一片漆黑,只有看向他的时候,方才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堪堪照出他的轮廓,只是眉眼还隐匿在黑暗里,看起来有些晦涩。
他的气息有些不稳,但语气温和,像是在安抚:“别担心,是我自己划的。”
“……你自己?”
何晏晏更加蒙了,月影过去从未实打实动手,她本来还担心他这会换了手段,但是现在太傅却告诉他,这是他自己划的?
他为什麽要划自己一刀?
何晏晏想了想,瞬间明白了,她蓦然擡起头,果然看见了前方悬浮着一双金色的眼睛。
是月影动手的对不对?
是他迷惑了太傅,想要他自戕?
她力量被束缚,但是此刻心底涌出一股愤怒,让她都感觉那个束缚力量松了不少,她手里化出魔杖,毫不畏惧望向那双眼睛。
“又是你这玩意,怎麽,上次没打够?”
那双金色的眼睛还悬浮在半空,冷冷看着她,并没有离开。
然後,他忽然擡了擡眼,像是明白了什麽,眼中蓦然绽开一丝笑意。
是那种……尤似恍然大悟般的笑意。
然後,他就真的笑出声了。
何晏晏听到这笑声就暴躁。
她真的很讨厌他这种高高早上故作玄虚模样,自以为掌控一切,自以为谁都是他的棋子。
“原来还真有我没料到的事情。”他笑够了,就微微停下声音,只是声音有些意味不明,“原来,人也会注意到蝼蚁。”
什麽蝼蚁?
不能她开口,那双悬浮在半空的眼睛忽然微笑着开口:“天地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何晏晏手微微一惊,她此刻想到了什麽,心中猛然一跳,握着魔杖的手也跟着紧了紧。
顿了顿,他笑了笑,又若有所指地接了上去:“你说,这是不是太好笑了一些?”
那双眼睛还浮现在半空里,静静注视着她,不动神色笑了笑:“陛下有心,但有心的人,掌握不了这种力量,”那双眼睛看着她,就笑得更加生动,“你没办法和我争。”
何晏晏只觉得好笑:“我从头到尾也不想和你争夺什麽力量。”
月影只是冷笑一声,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