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连串下来,直接把华服少年骂蒙了。
纵然他听不懂,但是也能猜到草履虫不是什麽好话,面对昔日亲近朋友突然的发难,他整个人都有些发愣,好半天都没回过劲来。
之後,衆人就看见这两个原本单方面不对付的两人安安分分坐在了一起。
虽然原本也只是柳烟单方面和云溯过不去,但是现在这个场景也太稀奇了。
给他们上课的老师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学士,每每都板着个脸,讲课完全不如馀星回生动有趣,听得何晏晏昏昏欲睡,用书掩饰着脸,不停打哈欠。
那位老学士讲到一半,把书暂且放下,视线在课堂内扫了一圈。
知道要开始点名了,大多数人立刻埋下脑袋期望不要和老学士对视,唯有何晏晏还在打哈欠,正好和老学士对了个正着,她硬生生把这个哈欠吞了回去。
四目相对,老学士满意地拈了拈胡须:“那便由柳县主来回答吧。”
何晏晏:……
之前的题目听了一个囫囵,老学士似乎是说什麽山戎之盟後,太平日久,人物繁阜……这个事情她知道,是百馀年前燕和山戎一战之後双方休兵,然後花钱买命。
如此之後,燕国方才有时间休养生息。
老学士言辞之间,对此事极为推崇,直说因为圣祖的英明举措,方才有了如今太平盛世。
何晏晏以前听过这个故事的就曾经口吐芬芳,但一开始也就那麽一想,就没有太深的感悟。
现在或许真的是在这里待久了,一想到要送钱,她就觉得憋屈。
她曾经和馀星回说起过这个事情,听完她那些话语,他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这些是谁教陛下的?”
何晏晏眨了眨眼:“我自己想的啊,这样不可以吗?”
馀星回当时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快速略过了这个事情。
现在在梦里,她不想委屈自己拍手叫好,也懒得去唱反调徒增是非,清了清嗓子,正想理直气壮说自己不会。
可是不经意转眼间,看到一旁的云溯。
年轻的太傅大人没有看她,只是低头看着书,往日他叫她答问题也是这样,不说话,也没看她,就这样不说话等着。
记忆汹涌而来,何晏晏一下子就怂了,声音也没了底气:“……不……”
所幸老学士也没有指望她回答,又向旁边指了指:“那便有同桌来答吧。”
何晏晏大松了一口气。
云溯在衆目睽睽中站了起来。
何晏晏听到周围有人窃窃私语,似乎都在期待这位神童的回答。
之前他被自己“欺负”,算起来现在才算真正上课,就连老太傅都拈着胡须,好奇等待他的回答。
在这一片目光汇聚之中,云溯不见丝毫畏惧退缩:“如今太平日久,人物繁阜,圣祖不愿穷兵黩武,结束数年的对峙……”
老学士闭着眼,慢悠悠点头,眉头却一点点皱了起来。
说得不差,但是却也是不差而已,哪个官员不会说漂亮话?
这种折中之臣,朝中已由太多。
“……然,如今班白之老,不识干戈,如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长,天下虽安,不可忘战去兵,一旦兵火再起……”
“大胆!”说到这里,老学士倏忽睁开眼,直接打断他的话,此刻眼里哪有之前慢慢悠悠的模样,而是锐利如剑,牢牢盯住他,“这些话是谁让你说的?”
“是学生自己的想法,”云溯行了一礼,被这麽一吼,脸上也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依旧声音平稳,“并未有人授意。”
老学士没有回答,只是牢牢盯着他。
学堂里被这麽一吼,年幼的学生们都有些手足无措,原本在神游的都下意识坐直了。
然而这位“当事人”,依旧背脊挺直,脸上依旧风平浪静。
像是过了很久,老学士终于闭了闭眼:“将今日我教的课文抄三十遍,明天给我,现在站着听课。”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去後面站着。”
云溯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淡淡道了一句是。
在衆人窃窃私语中,面色平静地站到了教室的角落。
***
夜里,云溯的房间里还点着灯。
何晏晏手中捧着刚刚炖好的川贝雪梨,“砰”地一下踢了门就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