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忘记了,云夫人和云将军身死,都有着她这个身体名义亲爹的手笔呢,她不知道他们对她那个爹是怎麽看的,此刻她这“信任”,或许在他们那边看来,还有一些什麽其他意味。
她和这个世界没有关系,这个世界权力对她来说还不如一个陈皮糖有意义,何晏晏不知道云夫人是否有试探之意,但思忖片刻,她还是郑重开口:“……或许相信太傅,不是作为君王信任臣子,仅仅是相信他。”
当然是相信太傅啦,她这条皇帝命都是太傅给的。
然而说了这麽多,云夫人却愣了好一会,最後噗嗤笑了出来。
何晏晏不理解瞧着他。
“我只是觉得……若是阿溯听到烟儿此言,怕是会很开心。”
“……不会吧。”何晏晏沉默了,回想起太傅平时言行,“他可能觉得我……咳,皇帝只是想偷懒的甜言蜜语,然後多给她布置点实践作业。”
云夫人却摇了摇头,似有所指:“或许他就喜欢听呢。”
何晏晏:?
没有继续这个问题,云夫人再肃了肃容:“其实当年……先帝确实已经发现不妥,但是难敌铁证如山,先帝原先是打算将我们偷偷送出,但是最後……还是只能将溯儿和冰儿送离京城。”
这件事何晏晏也有所猜测,毕竟一开始陛下听说那俩孩子“没了”,也就浅浅带过,後面丞相送他们出城,云冰好好呆在书院里,之後又给馀星回太傅头衔,已经足够表明态度了。
“人总有一死,不过早晚。”云夫人郑重地看着她,“我们已经不是当世之人,声名都是过眼云烟,与否我们并不在意,明忠此人与北狄渊源颇深,又心思深沉,手握重兵,若是可以……神女是否可以替我多照看下陛下?”
不愧是母子,何晏晏过去只觉得云夫人温柔去,但是开口就是劝她“不可贸然行事”,其实不用她提,太傅也不是莽撞的人但是看着云夫人如此郑重模样,何晏晏还是认真应下。
之後又忽然想到什麽:“原来老登叫明忠啊,还真的缺什麽叫什麽。”
云夫人眨了眨眼:“老登?”
何晏晏一本正经:“那老东西。”
听到这个解释,她愣了片刻,终于理解过来,噗嗤一声笑了出声。
云夫人看起来温温柔柔,笑起来的时候眉眼舒展,即是好看,看着美人展颜赏心悦目,此刻一别不知何时还能相见,何晏晏不愿此刻愁云苦雾,正想再说话逗逗她开心,一转眼,便看见将军领着馀星回新版里头出来了。
此刻的馀星回已经要比云将军还要再高了一些,他跟在他的父亲身後,如同寻常父子一个傍晚。
只是头顶夕阳洒金,他们身後却没有投下影子。
两人不知道谈了什麽,出来的时候,云将军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廖沉此刻也回来了,小院里起了一个阵,是用小石头堆叠起来的一个简单的圈。
“时间差不多了,我得要送你们回去。”廖沉对着他们招了招手,“人不可以在这里停留太久。”
云夫人和云将军没有靠近,就站在圈的外侧,静静看着他们。
“去吧孩子,”就像一个简单的傍晚,孩子想要外出闲逛,父母的随口嘱咐,“路上小心,天亮了,记得多加件衣服。”
可是外面明明已经渐渐入了夏。
何晏晏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麽感觉,明明才与他们相见没有多久,可是此刻却又一股莫名地酸涩涌上心头。她本以为这种情况下,馀星回用法是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没想到他这个儿子反倒比她这个外人要干脆利落的多。
直到上了圈,他方才回了头,沉沉看了看他们,然後双手作揖,对着他们跪了下来,郑重其事行了礼。
看着馀星回都跪了,何晏晏脑袋一懵,感觉自己这样直直站着好像也太对劲,也就略弯下了腰,跟着也和他们道了别。
云夫人眼中已经聚起了水雾,好似不忍此刻的分别,几次都想别过头去,但是最後都转了回来,认真地看着他们,认真地告别。直到法阵扬起的光芒模糊了眼前的小院,一切都被吞没在黑暗之中。
***
随着法阵的光熄灭,小院已经消失,周围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又回到了之前那个地方。
这里是起点,也是终点,只需静静等待就好,何晏晏倒也不担心了,反而腾出空,问他方才云将军和他说了什麽。
馀星回倒是没有隐瞒,告诉她是交代了往日的一些事情,顿了顿,他又开口:“只不过……”
他望着眼前的虚空,小院已经成了一道模糊幻影:“我……爹,”提起这个许久未有的称呼,他声音似乎有些凝滞,好一会,方才接了下去:“希望我不要过于执念此事。”
这夫妻俩倒挺像。
只是何晏晏还是有些愧疚:“对不起,到头来我也只能看着,什麽证据都没帮你拿到……”顿了顿,她又试探性开口,“不过你想他死吗?我可以先把他弄死人再说。”
这熟悉又让人头疼的鲁莽让馀星回沉默了片刻。
“……神女宽心,眼下虽无证据,但未必没有办法。”
“啊?这怎麽说?”
他微微沉吟片刻:“此事并非他一人可以促成,即便能处理大半的东西,但总有一些地方是他鞭长莫及的。”
何晏晏琢磨了片刻,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北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