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百姓不明所以,有人见状起哄道:“是啊,既然是仙人,为何不摘下帷帽?”
赵沉茜冷笑一声,她可从来不会解释自己的清白。赵沉茜手指翻飞,迅速燃掉一张符纸,与此同时,地面不知何时绘制了一个阵法,徐徐亮起。
赵沉茜昨夜一晚没睡,可不止是枯等容冲。她没有灵力,所以学了很多借自然之力生威的自保之术,比如阵法,比如画符,她都仔细钻研过。
衆人惊异中,赵沉茜手指指向那个贼眉鼠眼的红衣男子,厉声道:“魑魅魍魉,见之现形,三清符,去。”
黄色符纸燃烧殆尽,一个金色的法印自火光中脱胎,它绕着全场飞了一圈,高悬上空,似在审判。忽然,男子重重推开人群,拔腿就跑,三清法印动了,疾冲向男子,从他背後穿过。
男子惨叫一声,面容丶躯体快速枯萎,最後变成半人半树的模样。
果然是他!赵沉茜紧盯着下方,对芙蓉说道:“芙蓉,你看看,撺掇着你求符纸丶供牌位的所谓仙人,是不是他?他只是一个树鬼,你一直被他利用了。”
芙蓉看着地上不人不鬼的东西,完全傻住了。树鬼被当衆打出原型,恼羞成怒,他仰天长啸,身形化成一团黑雾,内里仿佛有无数怨魂惨叫,翻涌着朝赵沉茜扑来。
“你亦不过是一个死物,哪来的资格审判本仙!”
生死一线,赵沉茜用力将光珠推到後面,大喊道:“宋玟,阵眼在此,还不动手!”
在刑台前执勤的黑衣人忽然暴起,拔剑挡住黑雾。两股力道相击,气浪翻涌,赵沉茜被撞到地上,头上帷帽掉落。
变故来得太快,很多人来不及反应,如今百姓看清赵沉茜的脸,仿佛才如梦初醒,尖叫着四散逃命:“妖怪来了,快跑!”
赵沉茜没有管下面人,她一手拉起光珠,另一手拽着小桐,飞快往台下跑。然而黑雾察觉到她们要走,黑雾里的鬼脸骤然分裂,化成数十道鬼气,蜂拥朝赵沉茜涌来。
宋玟只有一人,分身乏术,赵沉茜眼看就落入包围之中。她知道自己是靶子,毫不犹豫将小桐和光珠推远,自己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谢徽陪在赵琳琅身边,带着囚车里的女孩撤离,萧惊鸿在後面阻挡黑衣人,其馀武林人士说着同进退,但实际上并不出力,偌大的队伍只能靠萧惊鸿一人,走得十分艰难。赵琳琅徒劳无用地指挥着队伍,谢徽看似不离左右,其实心思早就不在了。
从一个宰相的角度看来,劫囚车实在不是一个好主意,逞匹夫之勇。但能帮她吸引走大部分黑衣人,也不算全无用处。
他查到的线索已全部递给了她,以她的才智,猜出真凶丶破解幻境不成问题。至于容冲……多少算个侍卫,暂且留在她身边,保护她吧。
谢徽走神中,忽然听到天空传来凄厉鬼叫。谢徽回头,看到刑场那边阴风晦云,鬼哭狼嚎,戾气之盛,他们隔了半个城都能感受到。
谢徽脸色骤沉,那边发生了什麽?她还安全吗?
卫景云藏在阁楼上,亲眼目睹假货带领着一群蠢货,劫走了一个傀儡。
卫景云只是漠然看着,并没有提醒他们的想法。他百无聊赖看着知府作秀,心想若仍然如此无趣,他还是通知外面的人,动手攻岛吧。
他原本觉得蜃兽难得一见,想得到殷夫人操纵蜃梦的法器,这才耐着性子陪他们演戏,但现在,他不想继续了。
虽然强行攻岛必然会毁了法器,也顾不得了。
卫景云手上的佛珠亮起,他正要下令,突然一个女子走上火刑台。卫景云紧盯着帷帽後那双眼睛,不着痕迹收回了佛珠。
他也很期待,她一个凡人,到底能做到哪一步。他亲眼看着她悄悄布下阵法,逼树鬼显出原型,甚至不知何时收服了一个黑衣人,为她效命。卫景云唇边轻笑,她果然是她,从不让人失望,也从来让人无法预料。
卫景云戏看得差不多了,手指凌空作画,打算替她解决掉那个树鬼。卫景云画出一只弓,最後一笔连通时,弓划过一阵银光,变成实物。卫景云握住长弓,眨眼搭弓上箭,瞄准了黑雾。
那个黑衣人剑术不过平平,她为何宁愿找一个陌生人,也不来找他求助呢?
卫景云放箭之时,树鬼分裂成若干道怨气,卫景云的箭去势汹汹,只射穿了一只鬼脸。卫景云心道一声不好,赶紧再搭弓,然而百姓惊慌奔逃,黑雾四散作祟,赵沉茜淹没在人潮中,时隐时现,极大影响了箭的准头。
卫景云看到一团黑雾贴在地上,悄悄朝赵沉茜逼近,他瞳孔放大,立刻放箭,就在此刻,黑雾也狰狞暴起,鬼爪几乎就要抓上赵沉茜的脸。
赵沉茜一边跑一边扔昨夜画的符纸,但在如此深重的怨气面前,她的符纸只能阻挡瞬息。她刚刚甩脱背後的鬼影,忽然一阵阴气扑面而来,她擡眼,看到一张近在咫尺丶扭曲怪笑的鬼脸。
更糟糕的是她的符纸正好用光了。避无可避的关头,赵沉茜格外冷静,甚至能平静计算保护阵法剩馀次数:“还剩最後一次。容冲,你最好保证你的阵法有用。”
金戈之声铮铮,剑气和鬼气相撞,随後一只箭穿过赵沉茜发丝,叮当击在剑身上。赵沉茜发丝飞扬,睁大眼睛,看着前方。
容冲执剑挡在她身前,剑气将他的衣襟震得猎猎作响。他单手持剑,恣意凌然拦住发狂的鬼影,对赵沉茜说:“有用的。但错过一次就够了,我不会让它激活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