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庭訚淡漠道:“有异心便是给朕递把柄,有由头才能处置他。”
他早对宋相与薛相不满。薛相身後无家族庇荫,但家中有人贪污受贿,勾搭盐商,从中牟取暴利,买官杀人,无恶不作,倘若不是先要对付宋相,萧庭訚早就拿他开刀。
如今他离开宫中,将朝中事宜全权交给薛相,也是存了试探的心。
若是薛相识相,在他回宫後主动退位,君臣的颜面还能维持,倘若一门心思庇护家中的小辈,别怪萧庭訚丝毫不留情面。
十三听闻後,心头一震,陛下这是要对薛相下手了。
可薛相好歹也是先皇留给陛下的能臣,这麽快就卸磨杀驴,着实让人担心。
十三暗自思忖,馀光落在下方西北街巷处的一道人影上,忍不住微微眯眼,低声道:“沈姑娘孤身在外,恐有不便,万一遇到心肠歹毒之人如何是好,不如卑职亲自去将沈姑娘带回宫内。”
“不必,她不是笼中雀,朕关不住她。”萧庭訚的目光落在沈微渔的小腹上。
昔日的黄粱一梦,宛若镜花水月顷刻破碎,之前他心心念念取给两个孩子的名字也成遗憾。
萧庭訚眉眼低垂,心中仿佛涌入密密匝匝的针,不断缝合,不断崩裂。
十三闻言神色一惊,陛下好像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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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门外,沈微渔察觉有一道目光扫视自己,环顾四周,并无他人。
沈微渔叹口气,揉了揉眉眼,起身回到屋内,趁着日丽风清,晾晒这些日子置办的衣裳,挂在瘦瘦竹竿,在砌红堆绿中,丝绸飘起,尤为惹眼。
翌日。
沈微渔听到间壁有动静,侧耳倾听,原是有人买下这宅院正搬进来。
此处偏僻,宅院都需要修缮,也不知谁跟她一样会跑到此处而住。
沈微渔困惑,却懒得一窥到底,白日去绣庄,末时才回来,一来二去,对乐儿的思念少了几分。
倒是绣坊铺子的生意尤为好,几乎每日都有人络绎不绝上门,夸赞她们的手艺好。
城内其他几家店铺掌柜眼红。
待到沈微渔又一次去布匹庄,才惊觉城内多了好几家绣坊店铺。
沈微渔瞧见也不心急,反而回去命她们静心刺绣,莫要被外头事烦心,毕竟她们的手艺可是安康城数一数二的好。
她从绣坊回到家中,恰好撞见间壁家中传来几道人声,听声音应当是家仆在搬东西。
这宅子没几间厢房,还带家仆来,这家主人应当身份不俗。
沈微渔暗自腹诽,回到屋内,拾掇家中家具便沉沉入睡。
翌日,有人叩门,沈微渔疑惑地想今日没有人会登门拜访,会是谁来,一推开门,才发觉是一对面容相似,不足七岁的孩童。两人身穿锦衣华服,绾着总角,粉雕玉琢,见到她便露出笑颜。
“姐姐,我们住在你家间壁边,家中仆人有事先回乡下,无人照拂我们。故而我们想来向姐姐讨水喝。”说着话的女童露出梨涡,十分讨人喜。
沈微渔瞧着喜欢,迎她们进门来,“今日正好,我熬了杏汤,稍等一会。”
两个孩童十分有家教,坐在朱漆圈椅,姿态端庄大方,举止言谈,从容大方,应当出生在大户人家。
沈微渔思忖,算了时辰,端来熬好的杏汤给两人喝。
之後两人道谢,还悄悄塞给她几枚铜钱就走了。
沈微渔莞尔一笑,也不知她们怎麽会来此地居住,莫不是家中出事吗?
她暗自思忖,却又很快抛之脑後,谁知几天後两个孩童又再次上门,一来二去,沈微渔也知道他们家中是商贾,得罪官老爷,爹娘早亡,被亲戚侵占家産,随後由叔叔带到此地。
说起叔叔,名为应白的男童用孺慕的神色道:“我家叔叔才貌双全,至今还没给我们找婶婶,姐姐你能不能当我们的婶婶。”
沈微渔笑容淡了些,垂眸道:“我不会嫁人。”
应白还要说什麽,身边的应柔用胳膊肘推他,眉眼低垂。
他顿时闭嘴。
沈微渔不明白两人的暗流涌动。
应柔两人回到宅院。庭院竹叶飒飒,东风浩荡。
两人伫立在石阶,对视一眼。应白绷着小脸,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自家姐姐,“你为什麽推我。”
应柔道:“言多必失。”
“况且爹娘要是知道你造谣他们死了,後果自负。”
十三悄无声息出现在两人身边,“陛下要见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