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风雪落了一夜,天光乍泄。
隔着一道翠屏,断断续续的咳嗽传来。
“陛下。”
萧庭訚松开扣住她下颌,阴晴不定地笑了一下,面颊的血痕已止住,许是怕有人吓到,戴了半张鎏金面具,遮挡住血痕。
他起身时,寒风从窗牖渗入,衣袍掠过一道残影。
葛老坐在翠屏,身形较之前消瘦不少,鬓发多了几根白发。
紫檀木的矮几摆着琳琅满目的药,亦有治病所用的金针银针。
萧庭訚落座在他对面,收起阴森的冷意,平静地道:“她身上的蛊母何时能引出来。”
“沈姑娘身体豢养蛊母太久,恐怕还需要几日。”
“她身上的情蛊呢?”萧庭訚漫不经心道。
葛老面露难色,想起宋桡的话,捋了捋胡须道:“情蛊难除,可转移他人。”说罢间,拿馀光觑他。
这段时日,葛老在宋桡的医治下,自是好转,也是凑巧,他前几日来,听到传闻中沈姑娘病重,封後大典推迟,心里唏嘘。
当他亲自来一趟,见到她被锁在殿内,虚弱无力,眼皮子一抖,心头震惊,却也始终没说过半分不对。
之後萧庭訚命他配了幻药。可怜沈姑娘还不知道,自己的双腿正常,一切都是中了幻药,才会认为双腿不良于行。
葛老叹息,又趁着沈微渔昏迷,取血查了上次未解之谜,方才确信,这沈家小姐还当真体内吃藏蛊母,而宋桡帮她诊脉,还发现中了情蛊。
萧庭訚知道她中情蛊,不知为何少了几分寒意。
可转眼间,萧庭訚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面颊的刺眼血痕,着实可怖。
葛老他们不敢过问发生何事,小心翼翼地帮萧庭訚面容上药。
一国之君,面容遭毁,说不去岂不是有损天子名声。
因此葛老他们想给萧庭訚的面颊去疤。
萧庭訚却不以为然,不屑一顾道:“朕因容颜受损,名声不如之前,那又何妨。朕乃天子,何人敢置喙。”
话虽如此,葛老还是不敢随意对待。
这不再给沈微渔去除体内的蛊母时,葛老还在想尽办法,如何让萧庭訚面容的疤痕去掉。
萧庭訚不知道葛老的心思,在听到“情蛊可以转移”眼眸一沉,修长的指尖叩了叩矮几,似沉思,又似漫不经心。
葛老想萧庭訚既然对沈姑娘如此上心,何不将情蛊转到他身上,一举两得。
萧庭訚却冷静道:“朕不需要情蛊。”
他若是用情蛊,岂不是跟朝梣别无二致。
萧庭訚不屑用下作手段,既沈微渔已经被关在身边,这一辈子都逃不掉。
他也有一辈子的日子,跟沈微渔慢慢耗下去。
萧庭訚不相信,一个女子而已。待她认清事实,知道欺骗天子有多麽愚不可及,他也勉强原谅她。
-
沈微渔这次昏睡醒来,已然是三日後。
这日子,还是戚嬷嬷抱着襁褓的婴儿来探望时,告知于她。
沈微渔不知道日子过得这般快,望着怀里的婴儿,眼眸垂下,用指尖逗弄她。
戚嬷嬷过来将婴儿抱走,不经意提到:“沈姑娘喜欢孩子,说不定过几日便会有自己的孩子。”
此言一出,沈微渔惊悚地摸了摸小腹,一想到会有属于自己的子嗣孕育在肚子里,而且还是萧庭訚的孩子。
她心下一沉,萧庭訚曾经说过要将孩子送走的话还历历在目。
沈微渔绝对不允许自己有萧庭訚的孩子,可这段时日,他日日索求无度,万一真怀上如何?
一想到若是肚中真有孕,那该如何是好。沈微渔忧心忡忡担心好几日,直到来了月事,才松了一口气。
她来了月事,萧庭訚自是不会碰她。
可瞧沈微渔来了月事,脸颊苍白,汗水打湿青丝,萧庭訚冷声道:“真没用。”
沈微渔无力辩驳,虚弱地咬着唇,打算挺一挺便过去了。前几年都是这样过去,早已习惯。
可小腹忽然滚入灼热,沈微渔虚弱地撑开眼皮子,但见萧庭訚坐在床边,而怀里多了汤婆子。
她心中一惊讶,想要擡眸说些什麽,萧庭訚斜瞥她一眼,那锐利的黑眸,还有虽已痊愈的面容,可唯有眉弓处残留的伤疤,似乎都在告诉沈微渔,之前他如何逼迫自己。
原本要问的话,一下子说不出口。沈微渔养阖眼,蜷缩着身子躺在床褥。
风中隐隐约约的龙涎香,竟让她有几分安心,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几日後,沈微渔的月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