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仍坚称她就是转世天魔,只是还没来得及作恶;有人认为她不是,否则圣子不会容她于世。体内魇骨兴许另有来历。
沈疏意眸光微暗:“我倒是一直想问问那柄剑,当年那位圣子,是真的在代行天意,还是私心回护。”
晓羡鱼愣了一下。
沈疏意说的,无疑是埋在霜天台之巅的那柄天意之剑。
晓羡鱼琢磨着他话中的意思。
前者便罢了,若是後者可了不得——私心回护四个字,等于在说微玄明知苏漪就是转世天魔,还欺瞒世人,违逆天道。
“首席大人多虑了。”晓羡鱼叹了口气,真心实意道,“微玄圣子怎可能是这样的人?”
她瞄了沈疏意一眼。此前,她看霜天台弟子避讳在他面前提及天意之剑,料想他这三百年前没少尝试拔出那柄剑。
晓羡鱼原以为他单纯不服气,年少时锋芒受挫的不甘和倔强仍不肯蛰伏沉寂,毕竟沈疏意骨子里实实在在是个臭脾气,有时钻牛角尖钻到堪称偏执。
可眼下听他这麽一说,难不成这些年来,他其实并不全然执着于证明自己比微玄强,而是……放不下当年的旧事?
沈疏意面无表情地扫她一眼,倒没对她的反驳想太多——又一个仰慕微玄,听不得他半点不好的无知小弟子罢了。
世人对天道圣子顶礼膜拜,各种各样的赞美之词,沈疏意见多了丶也听多了。
只是偶尔看到有人幻想那位从未一睹真容的圣子是如何清冷端方丶皎若明月时,他便会回想起某些遥远旧事。
然後忍不住冷笑。
晓羡鱼感受到了沈疏意凉飕飕的目光。
首席大人心情不虞,连带着周身气息都一下子冷了几分。
晓羡鱼识趣地刹住有关微玄的话题。
——谁能想到,这位孤高无双的霜天台首席,实际上心眼比针还小。
她转而道:“首席大人,我既得您特准入了霜天台,必不负重任,做个有用之人……”
晓羡鱼拍拍胸脯。“敢问今後的调查,我要从何入手?”
沈疏意神色莫测地盯了她片刻,沉默片刻,开口问道:“此前你在盈山与魇眼相视时,除了模糊的人影,可还看到了别的,或者——”
他顿了顿:“听见了什麽?”
晓羡鱼心中一动,从他的问话中捕捉到了什麽。她摇摇头:“没有。莫非首席大人曾听见眼睛里传出什麽声音?”
沈疏意收回视线,漠声道:“一些细碎的呓语,听不清。”
晓羡鱼眼睫微擡,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一眼,没说什麽,只是点了点头。
——她面上不显,心下思绪几转,想:沈疏意到底还是对她有所保留。
……
正如晓羡鱼所料,沈疏意其实隐瞒了不少事。
毕竟她刚进入霜天台,那一身不受魇眼迷惑的体质虽罕见神奇,却尚且不知对调查是否当真有用,沈疏意还需试她一试。
为了谨慎起见,在那之前,的确没必要对她吐露太多情报。
晓羡鱼目前在秘阁中得到的情报,与别的霜天台弟子相差无几。
而沈疏意则知道得更多。
比如,他的的确确曾听到过魇眼里传出声音。金瞳如一汪深邃水泽,涟漪微微间,有字音缥缈回响。
一开始,确实是些断断续续丶混乱无序的古怪呓语。但到了後来,传出的声音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晰。
不知为何,沈疏意清晰而笃定地感觉得到,这代表那东西——魇眼深处的意识正在一点点苏醒,甚至一点点强大。
这一认知令人毛骨悚然。
——待到它彻底醒来的那一日,将会发什麽什麽?
沈疏意不得而知。
而那些喑哑低沉的声音,透着令人恶寒的痴迷与癫狂,反反复复咀嚼着同一个称谓。时而渴求,时而怨恨,时而委屈。
多重混乱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回响不绝,织出那一声声“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