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在颈间的手指好烫,像蜇人的蜂。
他这话什麽意思?
晓羡鱼思绪乱成一团,在心里将他每个字音拆开,琢磨,有种轻微的眩晕感。
突然间,远处好一阵喧闹。漫天纸钱簌簌而落,群鬼的欢呼声浪潮般蔓延开来:
“快看!”
“纸钱!好多纸钱!天上下纸钱啦!”
“是月白大人来了,月白大人来撒钱啦!”
“月白大人——”
……
那动静,像是哪位大鬼驾临。
无论是谁,来得真是太及时,这一打岔简直救了她。晓羡鱼蓦地转开脸去,视线扫向远处,略显生硬地脱口问:“……那是谁?”
奚元微眯了下眼,似有不虞。静默几息,才慢条斯理收回手。
“十殿总督月白,我不在时由她代掌极乐京。”他轻飘飘说道,“想见见麽?”
他的尾指骨节上有细线一闪而逝,那线穿透漫漫枫林,在另一头骤然收紧。
旋即指尖一勾,就这麽借着那根若隐若现的细线,凭空拽了个什麽东西过来。
那东西还是个活物,落地“哎哟”一声,没站稳摔在了地上。
晓羡鱼定睛一看,那居然是个小姑娘。
但……又似乎不能算,因为她实在没有什麽“人”的感觉。
她体型娇小玲珑,身上每一处部位都极精致,或者说,精细。打眼一看,那确乎就是个用刻刀雕琢出来的偶人,肌肤透着木头的纹理,嘴角下两道竖纹。
偶人瘫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堆没撒完的纸钱,茫然地眨了眨大眼睛。
紧接着,她擡头见到奚元,一骨碌弹起身,怀里纸钱散落一地:“鬼君,你可算回来啦!召月白有何吩咐——”
“撒钱呢?”奚元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你来得正好。”
口中说着“正好”,可话音里半点不见觉得正好的意思,反而有点儿阴飕飕的。
月白微不可察地抖了抖,惶恐问:“鬼君,可是有何不妥?”
奚元并未点明有何不妥,只是微擡了擡下巴,淡声吩咐:“禁殿有客,你带她过去。”
月白闻言,忙循着他的目光扭头看去——她的脖子不动,只是脑袋面向了另一侧,那是活人绝无可能转出的幅度。小小一个动作,尽显鬼气森森。
晓羡鱼对上偶人黑漆漆的大眼睛。
月白很漂亮,若她不会动丶只是个普通偶人的话。
但她会动,于是那精致的五官,反倒令她瘆人得十分具体起来。
那双大眼睛一瞬不转地盯着晓羡鱼,好半晌,月白惊呼:“活人?!鬼君,莫非就是她?那位羡鱼姑娘?”
她知道自己的名字。
晓羡鱼看向奚元,後者没有回答,只将方才被摘下的恶鬼面具复又戴上,淡淡地撂下一句:“我去一趟断魂泽。你看好她,等我回来。”
黑雾应声漫开,他的身影转眼消失无踪。
神秘兮兮,说走就走,也不知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他一走,晓羡鱼终于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月白:“月白大人认识我?”
“那当然,不过你一定不记得我了。”月白凑过来细细瞅她,距离近得几乎有些冒昧,冰凉的鼻尖轻掠过她的脸,好像还趁机嗅了嗅:“呀,你变化可真大。”
晓羡鱼身量算是高挑,月白个头堪堪到她下巴,此刻正努力踮着脚尖贴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