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擡头,朝玉琳道:“洗漱更衣,用完早饭後命人备车,再令几个护院沿路守护,我要去大理寺寻侯爷。”
不能再等了,她可以先不回娘家居住,但一定得将和离之事,钉上钉子。
她不是决定的事情随便可以反悔的人,但她也只是凡人,心境变化,再正常不过。
可如果心境变化让她日後更难走出来,那她绝对不能接受。
*
年关越来越近,道路上全是摊贩和行人,马车挤在其中,不比人走得快多少。
玉琳挑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叹一口气,朝自家夫人道:“夫人,照这般样子,咱们根本不用安排护院随行,要是真的有贼人,根本就挤不到咱们马车这来。”
陈末娉只道:“不可掉以轻心。”
“本来就是嘛。”
玉琳嘟嘟囔囔的,凑到陈末娉身边,挑帘子让她看:“您瞧,那边是耍杂耍的,这边是卖糖人的,都被人围得满满当当,要是真有人在这里面闹事,怕是还没走到巷口,就被人群堵死啦。”
外间一片热闹活泼的景象,看上去真的没什麽问题,毕竟天子脚下,皇城之中,就算贼人放肆,也确实不该在此时招惹百姓。
反正无事,陈末娉干脆就着窗口沿路看了起来,顺便瞧瞧还有没有什麽需要采买之物。
但看来看去,该备的东西都备下了,实在不缺什麽。
不知不觉间,马车便绕了两个路口,出了人流聚集之处,到了大理寺附近。
玉琳叽哩哇啦:“夫人,奴婢就说不用护院吧,您瞧,什麽事儿没有。”
说话间,她准备放下帘子,却被骤然绷紧身子的陈末娉喝止:“等等!”
玉琳被吓了一跳,转头随着自家夫人的视线望去:“怎麽了夫人,是哪里出事了吗,光天化日之下,真的有贼人啊?”
“不是贼人。”
陈末娉紧紧扶住车窗边框,指尖泛白:“你看见了吗?”
“哪儿?”
话音未落,玉琳便瞧见了。那位她只见过一面的薛公子,不对,是薛夫人,仍旧着着男装,正踱着步,从大理寺出来。
玉琳哽了一下,终于明白了先前陈末娉瞧见薛夫人时,为何会露出那种复杂的表情:“夫人您别生气,薛夫人说不定是有案子才来大理寺的,不一定是寻侯爷。”
刚说完,下一刻,玉琳就瞧见了魏珩的身影。
他实在太过高大,身子又挺拔,让人想不认出来丶想认错都难。
魏珩行了两步上前,立在一旁,待那位薛夫人上了马车之後,又回头望了一眼是否安全,才重新回转衙门。
“这。。。。。。这。。。。。。”
玉琳抓耳挠腮,也想不出来什麽可以解释眼前这一幕的话。
她虽说到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时间不长,可先前也是一直在外间伺候的,何曾见过侯爷特意迎送夫人的场景?
若是这薛夫人是长辈也就罢了,可都是年岁相仿的男女,侯爷又是一等公爵,早早袭了爵位的,根本没必要特意出来亲自送一个无爵无品的女子。
玉琳无助地看向夫人,见夫人直勾勾地盯着侯爷转身回去的背影,心下不忍:“夫人,咱们要麽出去转一圈再来,对,去找世子夫人打雀牌怎麽样?”
陈末娉摇头。
她凝视着那抹高大的身影在大理寺大门後彻底消失,低声道:“来都来了,干嘛要走。”
亏她适才还因为他的一点小恩小惠感动万分,如今想来,真是笑话。他与先前一般,没有任何改变。
只是她不长记性,又险些在一个坑里再跌一次罢了。
还好,还好她还算清醒,如若不是想掐断後路来衙门寻他,那岂不是还看不见这一幕,不还存了一点绵软心思?
二人说话间的功夫,马车已经停到了大理寺门口。
陈末娉收回思绪,吩咐玉琳装好清单和和离书,扶着车框,大步迈下了马车。
双脚踩到地面的一瞬间,她脸上强扯出来的笑容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难得的肃然。
待小厮通传後,她带着玉琳,一步一步,走进了魏珩处理公务的堂室。
“你怎麽来了?”
一见到陈末娉,魏珩首先蹙起了眉:“不是让你歇息吗,怎麽又到处乱窜。”
歇息?真是可笑,好像真的是关心她一般。
二人身量错差不小,陈末娉得擡起头,才能直视男人的眼睛。
还是如先前那般,毫无情绪。
她先前不满这双眼冷漠,而现在,却厌恶这双眼虚僞。
他怎麽能丶怎麽能这麽冷静地与她对视,就像刚刚她看见的人只是一个他的同僚一般。
“可是府上出了什麽事?”
还在虚僞。
陈末娉真的要控制不住自己。
她张开嘴,询问他与薛夫人关系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