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这次没有贼人,她的和离书还是完完好好地放在自己手中。
陈末娉特意用了个狭长木匣把和离书装了进去,这时候,玉琳已经帮她梳好了发髻,敷上了水粉。
“我来吧。”
见玉琳要帮自己点胭脂,陈末娉主动接过胭脂盒子:“最後一次坐在这梳妆台前,让我自己动动手。”
这梳妆台还是她当年嫁过来时家里陪嫁的嫁妆呢,不过太重太沉,她已经不打算擡回陈府了。
陈末娉用指尖沾了一点胭脂,轻轻扑到眼下,精致的眉眼宛如点睛一般多了鲜妍韵味,女子满意地瞧了瞧,合上盒子,递给侍女:“行,可以了。”
才递给玉琳,陈末娉就听见了浴房传来声音,是魏珩沐浴完出门来。
他推开门,行到睡房中央,正巧对上刚刚转身的女子视线。
男人漆黑的眸子在女子精致的妆容上盘旋了一圈,低声道:“好看。”
啊?这是在夸她吗?
新婚之夜他都没夸过她好看,今日居然还能张开贵口,夸她一句好看?
果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虽说魏珩肯定能活得长长久久,但今日二人便要分别,他说点好听话,也在情理之中。
陈末娉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接受了他的赞美,然後催促道:“你快些更衣,我们还能赶上。”
现在还没过未时,衙门是申时下值,只要没有什麽意外情况,肯定能赶上。
陈末娉刚这麽想着,脑海中却忍不住闪过了各种自己在话本中看到的意外场景,吓得她赶快晃晃脑子,把这些荒唐想法甩了出去。
不会不会,这些肯定都不会发生,她一定能顺顺利利到达衙门,呈交和离书,然後搬离定远侯府,回到陈家。
“你快些。”
她忍不住又催促了一声,话音未落,男人双手扣在衣襟最上面一颗盘扣上转过身子,回应道:“好了,我们走吧。”
魏丁已经套好了马车,因着淑兰院内下不了脚,便停在院外,等着二位主子上车。
虽说已经立春,但天还冷着,外间的雪都没消干净。
陈末娉揣着放和离书的匣子,刚一走出屋内,就被外面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
她急忙擡起一只手,想唤玉琳给她拿手炉来,还没开口,肩上就结结实实落了一件毛茸茸的披风。
女子擡眼,魏珩正擡起手,准备帮她系披风系带。
她定定地瞧着男人的动作,瞧着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将细细的系带系成一个好看的结扣,又瞧着那双手往她脑後伸去,帮她戴上了兜帽。
做这些事的时候,他的眼神极为专注,直到做完这些,他才察觉到女子在看自己。
男人垂下眼帘,对上她的视线。
“许是最後一次帮你系了。”
他没有旁的多馀话语,只轻声道。
听到这话,陈末娉的心好像被细小的鱼刺刺了一下。
创口不大,但是却有尖锐的疼。
她慌忙移开目光,避开男人的视线,缓了缓,才用尽可能轻松的声音回应:“不是许是,一定是最後一次了。不过还是多谢侯爷关心。”
说完,女子转过身,从玉琳手里匆匆拿过手炉,低头走到院外上车。
刚坐定,魏珩便也掀开车帘跟着进来,在她身旁坐下。
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在车厢中弥漫开来,淡淡的木质香气,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其中。
其实这木质香气真的很好闻,这段日子,每天夜里闻到时,她都会努力朝男人那边靠近一点,直到鼻腔中都充盈这味道,才满足地闭上眼。
但同样的,这味道,日後大概率不会再闻到了。
今日之後,二人便是陌生人,桥归桥,路归路,她在深宅後院,而他在广阔朝堂,极少有相见的可能。
陈末娉低垂着头,望着面前的地板发呆,不知什麽时候,她猛然间发现,自己眼前居然模糊了一片。
怎麽回事儿啊陈末娉。
不是很开心吗,不是终于要逃离这座牢笼终于要逃离身边这人了吗,不是马上要做自由自在的陈末娉了吗,怎麽还哭了。
一定是因为习惯,毕竟她在这地方呆了三四年的功夫,毕竟她和这男人曾经是最亲密的关系,就算是搬家,就算是离开一只小猫小狗,也会想哭的。
绝对不是她还有依恋,绝对不是。
陈末娉这般告诉自己。
眼泪似乎有流出来的趋势,她想擦,可是因为魏珩在身旁又不敢擦,因为她一点也不想被这死男人知道,她哭了。
多丢人啊,她现在应该笑,而不是哭。
陈末娉想骂自己两句,可她不能出声,一出声就有浓重的鼻音,她只能努力瞪大眼睛,把还没流出眼眶的泪水逼回去。
但她还没有成功,放在身侧的手便被一只大掌覆上。
男人的声音还是平平淡淡,没有一丝起伏的情绪:“这也是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