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全部都看一遍也是疯狂得很了。姜敏竟无语凝噎,“你好歹收敛些,别把我们虞相累死在凤台。”
男人其实已经半梦半醒,闻言抿着嘴笑,“臣为陛下愿鞠躬尽瘁死而後已。”最後四个字的尾音糊作一片。姜敏感觉肩上发沉,便擡手将他掩在膝上。男人睁一下眼,又阖上,翻转身体掩在姜敏怀中,感觉她的手极轻地捋在自己发间,像三月的风拂着自己,全无忧惧,他只觉安心无比,便放纵自己陷入黑暗的沉眠。
姜敏低头,视野中是男人白皙纤细的脖颈,尖削锋利的肩臂,和蜿蜒下去瘦得可怜的一段腰线,夏衫轻而薄,勾勒出的双腿修长——男人伏在那里,当真同绘本里的蛇精一般模样。
姜敏拢着他,感觉他睡沉,便慢慢移到枕上,取一条斗篷搭在他身上,便走去外殿,“徐萃。”
徐萃从後殿出来。
“传孙勿。”
“是。”徐萃应一声去了,不多时回来,皇帝正坐在外殿案边批折子,“陛下乏了,奴婢备了茶点,陛下用些?”
“等虞青臣醒了再上。”姜敏朱批一笔,摊在旁晾着,头也不擡道,“虞青臣几时醒的?”
“陛下刚走一忽儿……还不足半个时辰。”徐萃道,“陛下不在,虞大人很难睡沉——这麽年轻,怎至如此。如今朝中太平,赶紧好生将养。”
姜敏不答,“他醒了在做什麽?就在外头晒太阳?”
“怎麽能呢……”徐萃道,“案卷司送的那麽些箱子,看了一早上,後来累得趴在案上睡着——奴婢想着大人入睡不容易,便没去惊动,谁知才一刻,不知怎的惊醒,便一个人出去在大日头底下晒着——怎麽劝都不肯回。”
二人正说话,内侍在外道,“孙院正来了。”
姜敏道,“进。”便把折本推往一边。徐萃上前,把批过的另外拢作一匣。
孙勿走进来磕头,“臣请陛下圣安。”
“旨意看到了?”
“是。”旨意虽然才发下去不足一个时辰,中京城的勋贵们已无人不知——同这位陛下装傻纯属自找没趣,孙勿便笑着回道,“陛下一纸诏书搅得中京热闹非凡,臣怎能不知?”
姜敏道,“都说什麽?”
“自然都在议论咱们陛下英明神武。”孙勿打趣一句才又正色道,“这话不是拍陛下马屁——陛下封赏许多,朝廷封户却有减无增,委实英明——”
“朕叫你来就为听这些?”姜敏打断,“朕今日看虞青臣仍是那样,你莫同我说些瞎话——他当真做得了阁臣?”
“无碍。”孙勿道,“虞大人身病三分,心病七分,心病已入膏肓。陛下宠他,什麽都做得——若有一日失宠,後果不可预料。”
姜敏怔住。徐萃同孙勿是北境的交情,忍不住道,“你这院正好歹也是个大夫,怎的说些玄乎其玄的话?”
“寻常大夫还医不了这位大人——不信或可一试。”孙勿应一句,又向姜敏道,“陛下只管宽心,但有陛下支持,虞大人入阁断然无碍。”
“你这院正说话信不得。”徐萃道,“你不是说服了药能睡一日,不足半个时辰就醒——哪有一句信得及?”
孙勿故意四顾一回,“虞大人何在?”
徐萃一滞。
孙勿敛了嬉笑,“虞大人能从莲花台捡回一条命,已是死过数回的人——被药浸透了的身子,药物的作用早已是微乎其微。但凡心病能痊愈,能保无碍。”
“若不能呢?”
孙勿看着皇帝的脸,“如若不能,只怕不能叫他失了陛下恩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