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敏笑一声,向孙轶道,“朕不管你们的事,听你们虞相的吧。”便挥袖道,“办差去吧。”
孙轶不想皇帝亲自相劝都不中用,只得应了,打一个拱慢慢退後。到门边转身,见皇帝拢着殿下脖颈,强拉过来,隐约听见皇帝一声极轻盈的嬉笑,“殿下莫气出个好歹,不值当。”
孙轶心下一个激灵,一溜烟跑了。
男人僵坐半日终于慢慢松弛,放任自己倚在她肩上,“我不只是生气,我害怕。”
姜敏正挽着男人冰冷的手摩挲,闻言一滞,“怕什麽?”
“天道昭昭在上——恶事做尽的东西,如何能得甚麽好下场?”男人道,“我这样,如何做秦王——我……不配。”他说着咬牙,侧首掩在姜敏颈畔,重复,“陛下,我只怕……不配。”
姜敏不答,擡手搭在男人瘦削的肩上,沉默地捋着他,半日道,“你申斥了京畿府,处置了里正,拿了虞岭臣——处事这麽公道,天道既是昭昭在上,必是都看见,怎会牵连于你?”
男人沉默。
姜敏劝一时无果,将他拢到近前,凑过去,双唇慢慢碾过男人光滑的前额。男人初时僵硬,渐渐沉迷,抵在她颈畔,仰面吮着她耳垂,粘腻地叫她,“陛下。”
姜敏并不答话,掌心抚着男人瘦得可怜的脊背,像在哄一只负伤的兽。男人渐失神志,勾着她,恍惚地叫,“陛下,求你……莫嫌弃我。”
二人正难分难舍,一人在外报名,“臣——庭州都督,伊庆春,叩见陛下。”
姜敏如梦初醒,将怀中男人推开,见他目光迷离颊生双晕模样,忍不住又亲他一下,“忘记传了人说话——殿下好歹醒醒,此间不是凤台。”擡手给他拢上散落的衣衫,忍着笑,“好歹是秦王殿下,叫人瞧着庄重。”
男人重拾神志,低着头,收拢衣衫起身,默然立在姜敏身畔。姜敏道,“进吧。”
伊庆春进来,擡头便见皇帝斜倚榻上,传说中的秦王殿下默立在旁,二人都随便穿着轻便的朱衣罗衫,衣饰简便,却华丽,更兼容貌秀丽夺人,宛然一对璧人。忙着见礼,又笑,“久闻秦王殿下风姿绰然,今日初见,非同一般。”
“伊都督过誉。”男人道,“伊都督不曾见我,我却不是第一次见都督。”
伊庆春一滞,“殿下这等品格,见之难忘——臣几时得见殿下?”
“你不认识他。”姜敏道,“他早年得罪赵王,流放去庭州,就在你地界。”
伊庆春吃一惊,“竟有这等荒唐事?”便道,“殿下既在庭州,如何不知会臣等?臣若见殿下,必定不叫殿下受流放苦楚。”
姜敏瞟一眼立着的男人,刻意道,“咱们秦王殿下是何等样人,即便是流放,自有他的法子,怎能轻易给你一个小都督脸面?”
伊庆春心中一动——他久识燕王,上一个能叫姜敏如此亲昵的人,还是死了的魏远公。便收了轻视之意——这位秦王殿下圣宠之隆,难以估量。
男人被姜敏挤兑,手足无措,不敢言语。姜敏拉他挨自己坐下,“伊都督是自家人,不必拘束。”向伊春庆道,“你也坐。”
伊庆春侧身要坐,视野一角见男人被皇帝攥着,竟蜷起二指勾在皇帝掌心,只一瞬阔大的衣袖落下,把二人小情调尽数遮蔽。他全当自己瞎了,“前回辛简部南下,大败于曲水。回去日子过得极艰难——既无米粮渡过灾荒,又无银钱安抚诸部叶王,还有叔王辛简挞虎视眈眈。处事之难,可想而知。”
姜敏道,“是哪一个求到你门上了?”
“陛下料事如神。”伊庆春拍一回马屁,回道,“是胡刁儿。”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男人,“并非偶然,胡刁儿递信到庭州,还是因为殿下——她听闻旧识做了我朝秦王,想来殿下跟前讨个人情。”
男人道,“辛简部既已内斗至此——她是想归附陛下,请陛下册封辛简矽和她儿子?”
伊庆春一滞,一句真心实意的“殿下料事如神”生生咽回去,总算换个马屁拍上去,“殿下不愧久居北境。”便道,“胡刁儿确是想借着当年同殿下之旧谊,求陛下支持辛简矽,扫平诸部,立她亲子为王储。”
姜敏不答,转头问秦王,“你意如何?”
“不可。”男人道,“陛下上国之君,怎能听胡刁儿一个侍妾排布?辛简部即便不乱,陛下亦要取其狗命,何况自乱阵脚?”又道,“陛下非但不能册封辛简矽,还要册了他的死对头辛简挞,等他二人两败俱伤,便是陛下北击辛简部时机。”
姜敏扑哧一笑,“殿下行事,全然不顾旧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