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情微微复杂。
按理说,心上人不喜欢自己,该烦恼。但平日里只谈军国大事的帝王,愿意同她这般坦诚相待,聊些看上去跟他不沾边的姻缘话题,她又忍不住高兴。
再说,他身旁只有她。
知足常乐是她奉行一生的箴言。
烦恼撑不过一秒。
她开开心心拆完发饰,放进床头小盒子里。
想起那几个割舌的老嬷嬷,穆凝姝又道:“下午的事是我处理不当。你许久没这般下重手惩治下人,是心烦吗?你本就忙,还让她们拿这等小事去打扰你,是我的过错,以後我会注意。”
赫连煊道:“她们还不配让孤心烦。这些事,要麽不当回事,懒得搭理。要麽就得下狠手,让她们怕,知晓你不好惹。你罚跪整夜,激发其怨气,却不够痛,还让她们以为有资格继续同你斗一斗。常见的奴大欺主罢了。公主生于宫廷,对此等御下之事,应当手到擒来才对。”
穆凝姝心道,对不住,从前她才是被御那个奴,没人给她御。
她跳下床,拿着纸笔过来。
赫连煊:“你做什麽?”
穆凝姝轻轻咬着笔头,道:“赫连夫子讲得好,我拿个小本本记下来。您继续。”
她认认真真翻开纸张,双眸亮晶晶,一副好学模样,娇憨而不自知。
赫连煊拽过她手中纸笔随意扔去一旁,压住她的手,十指紧扣,将人禁锢在床上。
比起那些杂碎,眼前这人,才让他心烦。
动不动说话气他。
随意做点什麽,又能轻易惹得他意乱。
穆凝姝茫然看着他,刚还正经教着学,怎麽忽然变成这样?
她的困惑写在脸上,他凑得极近,附耳道:“我这麽跟你说,你直接吞进肚子里,学得更快。”
穆凝姝被他的胡说功底惊到,“还能这麽学?”
他只是笑。
嗓音低沉,好听得不像话。
她哪里受得住这个。
穆凝姝轻声道:“你又要解毒啊……”
她极力压制笑意,人家为救她这麽惨,她内心却在无耻狂笑。
他微微挑眉,道:“嗯。就快毒发身亡了。公主对刁奴们也能心软,不妨对我更心软些。你说的,我对你很好。”
她擡手抱住他,手指轻轻摩挲他的脊背,肌肉紧实,骨节分明,绵软道:“嗯,你对我最好啦。我也是一样……”
***
这世界上,能让穆凝姝佩服的人不多,做合欢蜜的药师,得占一席之地。
此君真乃人才。
药效长得令人匪夷所思。
之前两人同床共枕许久,赫连煊全然一副禁欲模样,而今却……甚是频繁,有时夜里都睡不了太久。
她很想找张奉景请教下关于合欢蜜的事。
思来想去,始终不好意思说出口。
赫连煊看上去,仍是意气风发的貌美青年,不见灰败颓废。他说过问题不大,只是偶尔难受。
或许如阿香所言,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合欢蜜放大了他的欲念。大概,也出不了什麽岔子。若真不舒服,他会宣御医看病。
倒是她自己,恐怕问题更大。
搬来王庭後,赫连煊依照姜国宫廷制度,建立太医院。张奉景颇有才干,又得穆凝姝引荐推崇,如今贵为院判之一,在一衆老头中格外出挑。
她找张奉景帮忙看下身子状况。她癸水又至,仍未有身孕。
张奉景一番望闻问切,道:“你我之间,我就不说冗长的客套了。你身子亏空得很,内里寒气重,像是早年落下了什麽病根。大概刚出塞那三年,过得太苦寒,你自己没察觉,实则有损。”
穆凝姝细细一想,估摸着怕是不止出塞後的事。
她儿时漂泊,贫困交加,刚进宫时做错事,被主子重罚,雪地里跪过好几个时辰。细究起来,还有许多类似小事。
除开跟着赫连煊的这大半年,其他时候,她根本没条件保养。
她这副躯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