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崇不爱用婢女,从他十三岁开始,身边的婢女就总有些小心思,几次下来,他便将婢女都换做了小厮。
为着这次出行,莺时就用了化身之术,成了一个名叫三月的小厮,被他点到了身边。
这会儿,眼见着一衆人都殷切的上前伺候,莺时化作的三月也不争抢,便捧了帕子留在後面,饶有兴致的看着。
这段时间来她可谓是大开眼界,原来这群仆役为了争抢靠近主人的机会,有这麽多的小心思小手段。比如现在,几个人一起,将她当在後面。
伯崇洗漱中馀光一扫,眼中不由弥漫起笑意。
莺时生的美,娇艳清丽,眼下易容——
没错,这是莺时给他的解释。
她请了友人来易容成她。
伯崇自然是信了,易容之术他也是知晓一二,并且会上几分的。
莺时易容的小厮乍一看,只是清秀,清瘦的脸,细眉,五官秀气,但若仔细去看那双眼,便会觉得越看越有韵味。
那双眼清波潋滟,一颦一笑都惹人侧目,似三月春水,亦是点睛之笔,轻轻一个描抹,就点亮了这张不甚出衆的脸。
实在是极美。
闻言,一衆小厮微怔,而後应是。
三月是忽然出现在伯崇身边的,往常府中从未有过这个人,关于他,几个小厮有过许多猜测,眼见着伯崇如此吩咐,不由想,看来这位叫做三月的小厮,果然不一般。
“小厮们都在一个屋,太不方便,母亲还是跟我一起吧。”等人都退下後,伯崇低声解释。
“好。”莺时这才恍然。
“委屈母亲了。”伯崇低声,带着歉意。
“无碍。”莺时笑笑,是真的不在意,她本就是天生地养的花妖,餐风饮露,都是常事。
伯崇看着她,心中歉意分毫未减,莺时本该在府中被人伺候,做着金尊玉贵的公府夫人,可如今为了她,却要来这里吃苦,
事已至此,诸般言语多是无用,他又道,“出行多有不便,往後母亲睡床,我在外间睡榻就好。”
“不必。”莺时立即拒绝。
“要的。”伯崇打断,看着莺时诚恳的说,“此次劳烦母亲随我出来辛劳,本就是我的不是,合该如此,还请母亲不要拒绝。”
“真的没关系的。”莺时无奈。
但伯崇很坚持,看着少年那双坚定的眼,她只好应下,心下却不由的软了些许。
这的确是个极好极好的孩子。
是夜,莺时在里间睡床,外间的榻上,伯崇和衣而眠。
屋里屋外,一人一妖都没有入眠,莺时是不需要,伯崇则是根本睡不着。
和莺时同处一室,这让他欣喜,又不由忐忑。
万一……
自己晚上又做那种污糟的梦,不慎露了行迹,可如何是好?如此想着,他竟不敢睡。
于是,伯崇几乎彻夜未眠。
莺时虽然察觉到他气息有些活跃,但她鲜少和人类这样就近相处,一时间倒也没察觉出不对来。
十五岁的小夥子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一夜不睡觉自然没问题,可一夜行,两夜,三夜,伯崇就扛不住了。
更何况,白天他还要应付过来找他的勋贵公子们,或是玩乐,或是跑马,只能抽空小憩一二。
第这般几天下来,第三夜,伯崇到底睡着了。
依旧是驿站,依旧是外间的软榻,他忍不住闭上眼,陷入了沉眠。
莺时躺在里间的床上,闭目修炼。
只是,察觉到外间伯崇隐约有些急促起来的呼吸和梦呓,她慢慢睁开眼,起身看过去。
“嗯……”伯崇抿唇不敢出声,但睡梦中依然泄露了某些声音。
莺时轻轻走到外面,低头看着他鬓角的汗珠和潮红的脸,眼中不解。
“伯崇,伯崇。”她伸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
伯崇豁然睁开眼。
入目是反复出现在梦中的娇艳面容,青丝披散,正关切的看着他。
恍惚中,他几乎以为自己仍然在梦境之中,下意识伸手,想要——
指尖触及秋日夜晚略有些冷的气息,伯崇瞳孔震颤,终于回神,几乎如火烫般慌张无措的收回手,後退着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