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来这麽多年,他第一次体会到失落的滋味。
很不好受。
几次之後,伯崇甚至有些担忧了,他小心翼翼探了神识过去,却见莺时睡得正香,趴在那里,尚有些稚气的小脸被挤的鼓起,很是可爱。
“师父。”似是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她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般模样,分明没有半分芥蒂,一如从前。
伯崇心下一软,又一松,想,他大抵是真的想多了。
莺时美美的睡了一觉,起来後先伸了个懒腰,本想找出膳食美美吃一顿,但擡眼看向伯崇所在的方向後,微的出神後笑了笑,站起身准备先去看看他。
一觉睡醒,曾经的种种情绪都变得模糊淡薄了起来,只馀下那个念头——
再留一些年,好好看看伯崇,等合体後期就离开。
这般起身下了云台,莺时才察觉到身上那微妙的不同,擡手拂过,一面水镜浮现,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略有些怔忪。
她长大了。
若说原本是十五六岁,尚有些稚嫩,那现在便是十八九的模样,稚气退去,眉眼温和含笑,有着娲皇血裔惯来的圣洁端庄,但又不失她自身的清丽娇艳。
难怪思想如此清明,原来是她长大了,并不只是睡了一觉的缘故。
莺时恍然,对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
娲皇族的长大,从来不是身体,更多的是心智和神思。
想来是因为她之前念头的愿意,思及此,莺时心中有些复杂,微的喟叹一声,面上才又覆盖起笑颜。
年少不知愁滋味。
如今,却知了。
推开大门,莺时入内,擡眼笑着唤道,“师父。”
“醒了。”伯崇睁眼。
看到眼前的莺时,他眸光微顿。
在伯崇的技艺里,莺时带着些稚气,总是满脸笑意开开心心,天真烂漫,可现在,她长大了,面容越发的美丽,笑却少了,甚至带着些轻愁。
她在忧愁什麽呢?
伯崇忽然很想知道。
“师父竟知道我在睡觉?”莺时微讶,眼波一动而後一笑,那愁意便淡了。
“你许久不出来,我有些担心。”伯崇解释。
蛇尾蜿蜒,一路上了玉阶,莺时在云台边沿坐下,转头看他。
只是看着这张脸,她的心中就波澜起伏,难以自持,她甚至忍不住想,师父这样关切她,是不是说明,他对她也并不是无意的?
可他没有情丝。
莺时想,笑意就又淡了。
“多谢师父关怀,我没事。”莺时收回眼,垂眸柔声,道,“我原本也总爱睡觉的,只是到师父身边,总想和师父待在一起,就没怎麽睡了。”
伯崇忽然感觉心中微微动了一下,似被羽毛拂过,让他忍不住的柔和了面色。
“许久没睡,倒也想了,所以这次就忍不住睡了一觉。”
“你无事就好。”伯崇只道。
听他这样说,莺时忍不住又去看他,忍不住的又想笑。
“有师父在,我怎麽会有事。”她伸出手,却没再像从前那样去牵他的袖角,似不经意般,自然而然的落在伯崇搁在膝上的手背。
“师父会保护我的。”她笑着对伯崇说。
落在手背上的之间温凉柔软,轻轻柔柔,伯崇忍不住垂眸看去,只觉心间又被羽毛拂了一下。
他莫名有些不自在,想要收回手,又觉得有些多此一举,便就挥散了那念头。
“自然。”他对莺时说。
莺时是他的徒儿,他自然会保护她,更不要说,那种一见莺时就油然生出的柔软欢喜。
这种情绪对伯崇来说分外新奇,这种其他人生来就能感受到的情绪,他只有在看到莺时时才能体会到。
他们一定是夙世的因缘。
也不知,在那他不知道的一世里,他和莺时到底是什麽关系。伯崇曾经想过好几次,但都猜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