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那麽脆弱地,毫不顾及形象地蹲在机场航站楼里,痛哭失声……
而她全然不知,停车场内,栗萧里坐在车里,直到前往米兰的航班起飞,还没走出去。
栗萧里被困星回去米兰那天整整五年……
场景切换,眼前都是哥特式的建筑,他们坐在咖啡馆里,相看无语。
栗萧里先沉不住气了,语气微沉着开口,“还是不打算回国吗?”
星回看向外面,“你别等我了。”
“你来米兰多少天了?我来米兰多少趟了?你数过吗?如果不是爱你,我早放弃了。你还是不肯给我一点回应。”栗萧里神色黯然,“或者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不爱我了,我再不找你。”
星回的眼睛都被逼红了,可她只垂眸盯着面前的咖啡杯。
她不肯说不爱他,就是爱他。栗萧里心中安慰,又气她的执拗,不明白她为什麽执意不回国。他实在没办法了,只能逼她,“如果不分开,我们应该已经结婚,可能连孩子都有了。我爸像我这个年纪,我四岁。”
星回捏着杯耳的手愈发用力,指尖都已变白。
“家里在催,我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怎麽就劝不动你回去,给不了他们交代。”栗萧里微吸了口气,“我接任了执行总裁的职务,後面会更忙,不能常来了。但我还是会等你到年底,你回去,我们就好好在一起,结婚,到老。你不回去……”
他像是说不下去一样,停顿了下,“如果你到年底还不回去,我就认了分手的关系。我会接受家里的安排联姻,和别人结婚,到老。”
星回看着他的眼睛里迅速涌起泪意。
栗萧里静静地看着她,眼圈渐渐红了,“如果不是你,是谁都没区别,都无所谓。”
他说完像喝酒似的把剩下的半杯咖啡一口喝掉,“这家的咖啡是我喝过最苦的。”
然後他起身走了。
栗萧里去了那麽多次米兰,无论星回怎麽不理他,他们的相处有多不愉快,他都会送星回回去,那是他第一次先转了身,直到在街道尽头转弯,都没回头。
星回的眼泪再控制不住……
後来她追去了机场,像个被遗弃的孩子,哭着找他,喊他:“栗萧里!”
人来人往的航站楼里没人回应,她去晚了,栗萧里已登机。
米兰那五年,他们总在分别,一次又一次。
可那一次,却像诀别。星回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如果她再不回国,就要永远失去栗萧里了。她爱他,一直爱,她不想失去他。
……
记忆如潮般涌上来,星回的脑子瞬间涨满了似的难受,耳朵也突然有了反应,出现了失听前一晚耳鸣的症状,那种扰人的嗡嗡声吵得她无法再回想下去,她在一片天旋地转中立步不稳地往後踉跄了两步,撞到故十方身上。
故十方发现她脸色惨白得不像话,立即扶住她,顺势搭上她的脉,“心跳怎麽这麽快?”
栗萧里远远看见星回险些摔倒,瞳孔一缩,他意识到星回的身体出现了异样,想都没想地擡步就往里面冲。
可他没出示证件和登机牌,被工作人员拦住。栗萧里根本不理,对方见状就要拉扯他。祁常安从旁出来,挡住工作人员,让老板过去。
栗萧里在制止声中穿过安检,把已经站不稳的星回裹进怀里,忘了她听不见,急切地问:“怎麽回事?星回,哪儿不舒服?”
“心跳过速!”故十方见旁边的工作人员都往这边来,未免引起骚动,他示意栗萧里先出去,边以肢体语音引导星回:“深呼吸!”
栗萧里打横抱起星回从安检这边退出来,往急救室去。
星回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连手都擡不起来,耳鸣还愈发厉害,像是爆炸声就在耳边,她痛苦地闭着眼,“耳朵好痛……”声音就此弱下去,人昏厥了过去。
像是做了一场梦,季节反复交叠轮换,身边的人有的离开了,是她叫了二十年妈妈的陈蓉;有的人专程为她而来,是深夜从纽约赶到的故十方;有的人始终不离不弃地站在她身後,她回头就能看见,那是隔着八千公里,都无法割舍她的栗萧里……
还有已故的李子故,她化作了天边的云,耳畔的风,振翅的蝴蝶……在另一个世界默默地守护着自己的女儿。
混沌终于被冲破,漆黑的夜空像有花盛开,那是亮起的星,一颗一颗发着光,把迷茫的前路照成归途,把七零八落的女孩一片片拾起,带她回家。
泪水自眼角滑下来,星回在逐渐清晰的记忆里喜极而泣……
梦外,当星回失去意识,故十方甚至没用急救室的医生帮忙,直接把随身携带的针灸针拿出来,先针“人中”,栗萧里和他有了默契,没用吩咐,快速地把星回领口的扣子解开,确保她呼吸不受阻碍。
星回没反应。
故十方先握住她左手手腕,在她五指上一下子刺完,然後一起挤压放血,然後又是右手,直到扎到她右手小拇指时,星回的手下意识缩了下,像是被扎疼了,然後深喘了一声。
栗萧里狠狠闭了闭眼,接过急救室医生递过来的纱布,帮星回擦掉了手上的血,也不敢用力,只轻握着晃了晃,“星回?”
星回像受到惊吓似地眉心突然跳了一下,待睁开眼睛时,她眼神里满是困惑,似乎以为是幻觉,片刻,低声要求,“再叫我一声。”
仿佛心有灵犀,栗萧里倏地转眸与故十方对视,然後小心翼翼地问:“是能听见我说话了吗?”
星回嘴唇微微颤抖了下,随即闭上眼睛笑了,消失的声音重新回来了,她静静地感受着,听着,航站楼里的广播声,急救室外人来人往的脚步声,还有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是生活的节奏,是世界在流动,是生命的继续。
几秒後,星回再睁开眼时,她弯着眼睛看着栗萧里,语声缓慢,“我有没有说过,你的声音低沉醇厚,特别好听。”
栗萧里说不出话,他握住星回的手抵在额头,眼泪滴在治疗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