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令人意外的是,周正安听闻两人读出酒瓶上的字条时,非但没有羞愤,反而神情更为恐惧。
“我,我没去过什么花都大世界!”他下意识地一口否认,像是唯恐避之不及似的,又刻意拉下脸来严肃地说道:“这不是我的东西!”
安以琅却是怎么都不信,甚至觉得周正安越是这么说,便越是撇不开关系。
而祁默钧则是看似关心,实则继续逼问道:“晚辈也相信周二伯不是那样的人,只是……这样东西出现得凶险,再加上今夜发生之事,倒像是什么冤鬼来寻仇的。”
“不知周二伯与这瓶上之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若是真的有……不妨与我说说,早日解开,以免被厉鬼追命。”
周正安的身体僵硬极了,他张口还想否认,但一想到刚刚险些被酒瓶砸破脑袋,他也是心有余悸。
转而他又念及,当年与祁老太爷相交时,曾隐约听闻过,祁家有些密不外传的“神通”,兴许就与这鬼神之事有关。
想到这里,周正安不禁态度稍稍缓和了些着起身,但艰难地仍保持着为官的体面,对着祁默钧说道:“唉,此事说来话长。”
“默钧若是能帮上我,那就太好了。”
安以琅一听,这算是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暗暗扯了扯祁默钧的手,而祁默钧也顺着周正安的意思,安慰道:“周二伯尽管说来,有事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管的。”
周正安这才稍稍放了心,坐回到床垫上,又用力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我家中的丑事,所以刚刚才要瞒着贤侄。”
祁默钧没有说话,只是仿若诱导般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让周正安不由的继续说下去。
“你也知道,我年轻的时候与成峰他娘,那是包办婚姻,两个人都没有什么感情的,所以就干脆离了婚。”
“后来因为成峰要上学的事,他娘又找上了我……你别看他那个继父有钱,但这些人脉上的事,到底还是我这边方便些。”
安以琅听着周正安这话,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总觉得有股子浓浓的酸腐味。
“当然,成峰是我的儿子,这事我肯定上心的,所以就托关系让他进了海城的高中。”
“起先倒是还好,我们父子间的关系也缓和的不少,直到……直到有次我去他们学校办事,听到里面有些风言风语,说什么周局长的儿子跟个男同学好上了!”
说到这里,周正安的恐惧似乎被羞耻和愤怒所逼退了些,他握紧了拳头,体面的神情也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咬牙说道:“成峰是我儿子,他从小就正直,绝不可能自己走上歪路。”
“我早就听说了,有些人不男不女的人,专门勾引成峰这样心思单纯又有家底的学生,傍在他们身上,图谋他们的钱财。”
说完,他还隐晦地看了安以琅一眼,本来还想再劝祁默钧什么,但碍着这会有求于人,还是忍了下来。
安以琅被他这么一看,小脾气就又上来了,故意伏在祁默钧的肩膀上,抱着他的脖子,假意赞成地嘟囔着:“周老爷说得很是呢,我从前也听闻过,什么有权有钱人家的公子少爷,逼迫干干净净的平民男学生,强行做那畜牲不如的事情。”
“你!”周正安一听,顿时气得瞪了眼,想要出口呵斥,又顾虑着眼前的事,暗暗忍耐下来。
安以琅解气地眨眨眼睛,又装作被他吓了一跳的样子,直往祁默钧身上蹭,口中还继续说着:“我从前就最是怕这种人的,幸亏遇到了大少爷,有大少爷护着我。”
祁默钧也对周正安早有不满,只是此刻他瞧着小家伙这暗暗得意的样子,心里的怒气反而散了些,他忍不住伸手将安以琅揽在怀里,斜眸淡淡地看了敢怒不敢言的周正安一眼,而后尽是温柔地哄道:“以琅不用怕,有我在呢,自然不会让任何人欺辱了你。”
周正安听了这话,更是觉得自己一张老脸彻底挂不住了,正是羞愤难当时,却又听到祁默钧仿若例行公事般,继续追问道:“周二伯,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您可曾做了什么?”
他顾念着眼前的危机,只好忍气吞声地解释道:“我,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事更不是我空穴来风,诬陷人家清白,我是找到了证据的!”
说着,他就迅速地瞄了一眼地上的玻璃酒瓶碎片,仿佛多看片刻就会被扎伤般,目光又快速移开了:“知道了成峰那事后,我就派了底下的人,哦,就是今天跟我一起来坐车的小赵,去查查对方的底细。”
“若是,若是真是寻常人家的好孩子,我也是会为他主持公道的。”
周正安显然是被安以琅刺激到了,几句话都要彰显自己的“公正”,但说到这里他却又有底气起来:“这一查就查了个明白,那男学生就不是什么正经人,放了学就在歌舞厅里泡着,还,还……”
“还借着送酒的名义,到处塞这小纸条。”
“你是说,他就是茱萸?”祁默钧把弄着手中的玻璃片,在打火机跃动的火苗下,“茱萸”那两个字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周正安像是早已想好了般,一口咬定:“对!他就是茱萸!”
“呜——”就在这时,一直规律地咣当行进的火车,突然毫无预兆地汽笛长鸣,像是在黑夜中发出含着悲意的怒吼。
安以琅不由得转头,看向车窗之外,那里仍是笼罩着仿若无尽的雾气,让人看了压抑极了。而这汽笛声则更像是在提醒着他们,周正安在说谎。
周正安下意识地又抖抖肩膀,他神色不定地挨到了汽笛声的结束,然后像是要遮掩什么似的,话语转而变得引人同情起来:“默钧呀,你也替二伯想想,我统共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被人带坏。”
“我只是,只是把真相告诉了他而已!”
“那茱萸呢?”安以琅这次再顾不上气他,他仿若从那汽笛声中,已经料想到了太多悲惨,忍不住追问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没,没有,”周正安立刻摇着头,竭力恢复到镇定否认道:“我周正安就是再怎样,也犯不着跟个学生过不去……我只是想让成峰看清楚他的真面目而已,后来成峰醒悟了,我也就再没插手过这事。”
“至于那个茱萸……后来听成峰那意思,他应该是自己退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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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安:这个老头子好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