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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丶慢四步（第1页）

20丶慢四步

晚风徐徐，宽敞开阔公园里，音响正播放着节奏缓慢的舞曲，空地边的男女一对对搭做舞伴，随音乐伴奏翩翩起舞。

女的身段优雅，舞姿轻盈，男的姿态直挺，一派绅士风度。

灯光下有皮鞋锃亮亮的，还有银丝白发老人身板挺挺正的。

一曲毕了，音乐声暂停，大家纷纷停下来休息，聚在一起交流。有的脖颈上搭一小方块白毛巾拭汗，有的摘了身上的丝巾当成扇子扇风。还有些人带了茶水和切好的水果，摆在石桌上，大家围坐一块，乘着清凉舒爽的晚风谈笑放松。

正言说到什麽有趣的地方，一群人开怀大笑着。

“你这身旗袍时髦嘞，哪个师傅做的？”

“是上海的傅师傅，好看吧？”

“灵的灵的。”

“天气还是热啦，改几天一起去湘湖喝喝茶，顺便坐船去那荷花池里面看看。”

······

笑声一阵阵。

“请问这位时髦的女士，能跟我跳一支舞不？”一道轻盈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旁边的老人家不但没被吓到，反而因为这熟悉的声音惊呼：

“臭囡囡，来了也不知会声。”

“可香咧。不信，您闻闻。”俊意把整个身子凑过去，揽住两位老人的肩膀蹭了蹭。

梅更臣与童惜红看着自家这个孙女，已经是不住欣喜了，先不给她坐下，只拉着到眼前，要上下打量一番，等旁边的人看到来人是俊意後，都不住羡慕称赞说着小孙女来了，你们家意儿是越来越水灵了。

俊意也知道这里的舞伴大多是阿公阿婆的老相识或者旧邻居，打趣是因为从小到大她都是被他们看着过来的，再熟悉不过，她忙笑着一一打招呼叫人。

“吃晚饭没？”童惜红过了一阵才想起问她。手还是紧紧攥着她的手腕。

“吃了吃了。”她知道到他们这里肯定是晚了，刚刚在开会的地方就吃了点东西，所以先垫了下肚子，免得他们听到她没吃又要一阵担心。

童惜红眼神定定，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过还是笑了笑。

俊意不住认真看着多日不见的阿公阿婆。

今日阿公穿着白衬衣，看着整洁朴素，满头银发洒洒，面庞布满岁月皱纹，颇有苍松般的耐磨沉淀，而双目又特别有神显得精神矍铄。阿婆呢，一直是鲜明快活的，短发都别在耳後，身上穿的不是她们的那些舞服，而是浅蓝色的运动装，还穿着一双黑色的帆布鞋，看起来有几分潮流的意思。

忽然一阵熙熙攘攘的，周围的人纷纷起身整理好着装准备接下来的舞蹈。

梅老爷子也拍拍身上的衣服，挺直腰身摆正姿势看着她们。

音乐声响起来了，新的曲目前奏听着特别熟悉。俊意呆愣了一下，梅老太太侧脸瞧瞧，还带着一脸新奇问俊意：“怎麽，忘记怎麽跳了？”

俊意骄傲瞥了下嘴，“不就是《月亮代表我的心》。”

音乐声过得很快，已经要到歌词部分，其他人都已经开始舞动起来，梅老太太催促俊意：

“快，去跟你阿公跳。”

俊意明媚一笑，缓缓起身整理好衣服，对梅老爷子行了个周全的舞蹈前礼仪，盈盈而动。然後将右手伸过去握住他的左手，另外一边手搭在肩膀上。

温柔甜美的歌声开始哼唱，她随着他的节奏缓缓起步。

许久不跳，她刚开始的几个节拍还有点跟不上，脚步稍显凌乱，有些不知所措。梅更臣也不着急，放缓自己的节奏，等俊意慢慢进入状态。还好身体是有肌肉记忆的，旋转几圈後她很快找回感觉，她知道阿公也觉察到，开始跟着音乐节奏走，她也能稳稳搭住跟上去。

轻盈优雅的慢四步的舞蹈，无论是进四步还是退四步，俊意整个身姿在回步拖步中已经有模有样。

梅老爷子看着，露出满意的笑容。

“阿婆，我的舞步怎麽样？”俊意转了个头望着一旁石椅上坐着的老人喊道。

“有很大进步哦。”梅老太太手执丝巾扇风，眼神称赞肯定，不住点头。

“阿公，你说呢？”俊意随着音乐一直转圈舞动，擡头扬眉轻声问着。梅老爷子右手托着俊意的身子，慈爱看着。

“你嘛，舞步一向是准准的，这麽久没跳，节奏鲜明，还是灵动丶自在的。”

俊意听了不住高兴，她今天穿了一件轻盈的衬衣，还是不闷的。後背已经有汗沁出，额边也是细密的汗珠沾了发丝，她看着阿公，平视过去，很近的距离，整齐利落的白衬衣下，都可以看到布满沟壑的脖颈。

他温暖的大手紧紧握着她，认真带领着她跟上音乐节奏，旁边的阿婆就在一旁笑意盈盈看着他们，音乐声轻柔萦绕在他们周围。

接下来又放了几首歌，也都是她熟悉的，脚下好像按了开关停不下来，在人群中旋转不停，身上不断有热意传来，她不知疲倦。後来阿婆也加入进来，她又跟着跳了好一阵，最後阿公阿婆都停下了，她还继续，就在他们两个面前跳，音乐不停她的舞就不停……

回家路上，俊意一边揽着一个，左看看，是阿婆，右瞧瞧，是阿公，只要她眼神过去了，他们的目光就投过来，直诚诚的，带着夜色的温柔和路灯映衬下黄澄澄的明亮，嘴角还有隐隐的笑意，她喜欢。就一直转啊转，看啊看，好像怎麽都看不够似的。

俊意慢慢听他们说着最近发生的事，不住立着耳朵，像个爱小八卦的顽皮儿童，听到好笑的地方就哈哈大笑身子颤抖不已，引得他们两个老人家一边叮嘱一边扶着她走，要是听到自己不认同的，就立着眉，左右辩驳一句，不过也不是真生气，就是扮作严肃的样子，他们两老人爱看，就是喜欢看着俊意活色生香的样子，久久地不够。

到家了，俊意一进门就先扶着阿公往按摩椅上坐，调好模式後她正准备把客厅整理一下的，只是屋里所有东西都一尘不染整整齐齐。

阿公阿婆一向是爱干净，就算上了年纪依旧保持着年轻时候的习惯。

阿婆往一边厨房去了，正弄什麽东西。俊意跟着进去看。

梅老太太正掀开一个盖子，拿了个小勺子在炖盅轻轻搅弄。

俊意越过阿婆肩膀看那炖盅里的东西，晶莹的质地，好像是燕窝。

“你阿公啊，早改头就去灵隐寺那摘了好多皂角，回来後一上午时间都在剥豆子取皂角米，又拿了盏燕窝，挑毛洗干净了，说准备一起熬点燕窝粥，我问他没得辰光做这个干嘛，他也不说什麽，就说该拿出来煮一煮，没成想，是你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