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回歪了下头躲开他的手,“你别弄乱我发型。”
……
算上昏睡的时间,星回已是术後一周,她这个创造了生命奇迹的人基本可以正常饮食。祁常安根据故十方给的营养食谱给老板和未来老板娘送来午餐。
星回的胃口明显比前一天好,才一动筷就要去夹虾。
栗萧里在某一瞬间突然搭了神经,想到她从前说过的关于牛排的话题,下意识拦了下。
星回生怕他不知道,“我不用忌口了,故医生要我多补充蛋白质,有助身体恢复。”
“我知道。”栗萧里说着拿起一个虾剥起来,听她嘟囔一句,“不让人家吃,还馋人家,不厚道。”他勾了勾唇,轻责,“怎麽那麽心急?”
星回不理他,又去夹鱼,栗萧里把剥好的虾放到她碗里,“先吃这个。”随後又夹了块鱼放在自己碗里,把刺挑出来才推给她。
星回没那麽娇气,忙说:“我自己来就可以。”
栗萧里神色不动,“你手上埋针不方便,我来。”
星回看了眼同样埋了针的那双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隐隐透出一种力量感,“你好像很会照顾人。”她说得很轻,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感慨和试探。
栗萧里擡眼,面前的女孩子睫毛长长的,眼睛很亮,他沉吟一两秒,低声,“这麽点事,我学了七年。”
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蓦地一动,星回眼底涌起很深的情绪。
下午星回有个检查要做,栗萧里陪她去核磁室。经过门诊大厅时,她忽然停下来。
栗萧里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个穿着不合身的又脏又破单衣,像是流浪汉的男孩在和保安说着什麽。
门诊大厅人声嘈杂,听不清内容。
栗萧里虚揽了下她肩带她往前走,“去看看。”
走得近了,才听见男孩说:“我爸在急诊,我带着妹妹过来的,医生让我来交费……”边用胆怯的眼神看着保安。
保安的语气还算温和:“我看你在这站半天了,你要交费得去排队。”
男孩手里攥着皱巴巴的一沓钱,重复,“我来交费,我爸还在等着。”他边说边往後退,手上摆弄着缴费单,极力要证明他真的是来交费,似乎是怕被驱赶。
星回走近,拿过他手上的单子,看了看上面的数额,问:“钱不够是吗?”
男孩看了下手里的钱,嘴一瘪,只叫了声,“姐姐……”就说不出话了,显然他清楚钱不够,可爸爸等着他交费治病,他才在这里徘徊不走。
星回回头看向栗萧里。
她身上没有现金,手机还在方知有那,一时间拿不出钱来。
栗萧里沉默一两秒,侧眸,“常安。”
祁常安会意,从星回手上接过缴费单,对男孩说:“你跟我来。”
等他们按程序排队交完费,栗萧里交代一声,“去看看。”
祁常安一点头。
等待检查的时间里,星回垂眸说:“晚上知有来了,我把钱还给你。”
栗萧里语气温和,“不用。仁和有医疗救助中心,走一下程序就行。”
星回偏头看他,“你这样做不符合流程,走不了程序的。而且,医疗救助也有审核标准,不是什麽情况都能被救助。”
栗萧里一笑,“我是仁和的股东,有权改程序改标准。”
星回神色黯淡下来,“我猜这样的事在医院常见,可那个小孩看起来比我弟弟大不了多少,他要救他爸爸呀。”
那个男孩看起来十二三岁的模样,比星回记忆中星辰的的年纪确实差不多。
栗萧里注视她,“我知道。”
星回咬了咬唇,“我以为你会说我。”
栗萧里与那双清澈的眼睛对视,“说你什麽?”
星回眨了眨眼,“说我多事,给我讲大道理。”
这世上,由于支付不起医药费放弃治疗,看不起病的底层人太多了。栗萧里自认是个好人,但他没时间没精力去关注这种人间疾苦。
换作从前,他会和星回说,好人不代表要无偿做好事。好人做好事要有度,你帮得了这个,帮不了那个,帮得了这次,帮不了下次。他可能还会信手拈来地给她讲一个‘好心助人,在自己需要帮助时却无人援手’的案例。他还可以像上次她用AED救人那样,强调在助人过程中要注意程序。近而告诉她,今天这种情况,急诊的费用只是个开端,那位父亲後续的治疗,那一家人的生活,都是问题,她不该,也承担不起那些。
栗萧里有一百个理由拒绝帮忙,且每个理由都有道理,但他今天打破了自己的原则,不是要借由这件事在星回面前建立好人的形象,而是星回回头看向他那一秒,那个脆弱无助的眼神让他瞬间有所悟,她不是要他百分百的理智,更不是要讲大道理的判官,她是要靠山,要共情。
栗萧里揉了下星回的小脑袋,说:“你的善良,胜过所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