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选择
方述右耳听力障碍这件事,赵家一直知道,也主张过为方述治疗和配备助听器。
可治疗是无用功,而配助听器则是方述自己拒绝的。
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很难接受自己是个残疾。
魏清澜当然发现他的固执,但既然决定走艺考这条路,而听障是阻碍,那麽就应该想办法解决。
方述不接受的是别人的施舍和同情,那麽她的礼物和期待,对于他而言会不会不同呢?
魏清澜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一直在默默准备着独属于方述的艺考礼物。
她对自己是有些自信的,所以她没有跟方述说过自己的计划,没有再去问他会不会怪她的自作主张。
钱攒好了,助听器千挑万选终于拿下,可方述却走了。
她的礼物没有机会送出去。
每次看到这件礼物,魏清澜就像总在被提醒,自己所珍惜的在方述眼里一文不值,她甚至连一句他的道别都得不到。
而方述也从来不知道,自己如果不离开,将会收到这样一份礼物。
在欧泊学习几乎是在和一群天才竞争,叫竞争或许是高看了自己,因为那群天才从不与他人攀比,总是在专心攀登自己的高峰。
可方述不同,他硬件本就不足,天资虽不差,但也不是最优秀的那批。
能进欧泊,还是在这个阶段进入欧泊,除了资本和人脉的运作,几乎绝无可能。
一开始到了国外,方述什麽都不敢想。不敢想从前,也不敢想以後。
因为光是生存下来缓口气都是困难至极。
没人会再等他,所以他每天都在想办法跟上进度。
这时候听障所带来的困难就更加翻倍。他跟不上,听不清,学不明白。
他实在没有办法,甚至想到要跟赵家申请配助听器的资金。
可最後,尊严和怨恨还是打败了他。
他彻底放弃主动联系赵家,尽量压缩时间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兼职。
打工遇到的困难比他想象的多。比如身份问题拿不到本地的优渥工资,比如面对客户的呼唤他无法及时反应,比如辛苦一周却一分钱都拿不到,还被推搡着关在门外……
但最後他还是挺下来,忍下来了。
当拿着兼职辛苦攒下的工资去配了一只助听器,这个世界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时,方述的心脏开始狂跳。
他曾经觉得离这个世界很远,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玻璃门,一切都如听起来那般模糊。
可那时,他突然发现,原来世界就在身边。
一种失衡感突然得到了缓解,他想,自己也可以和别人一样了。
像……魏清澜期待的那样。
当这个名字再度出现在他的脑海,一切就又像戛然而止。
魏清澜从来不会让他觉得她很遥远,她永远让他清晰地听到她的声音。
所以他一直以为,即便与这个世界的距离永远无法拉近,但仍有真实可触摸的她。
可也只是从前。
方述从来不敢继续想下去。
在欧泊的这些年,他的学习和生活都在越来越好,也认识了许多新的人。
他们也很好,可以与他一起交流音乐,分享爱好。
他也从内向寡言,渐渐变得懂得隐藏真实性格,展现出积极温柔的一面。
他也知道必须如此,才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对他好。
可曾经有一个人,无论他是什麽样,都会永远站在他这边,告诉他她会陪着他。
他仍是不敢再去多回忆,因为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内心深处的痛苦。
这样的痛苦,在他再见魏清澜时几乎到达顶点。
又在与魏清澜相拥时,得以短暂释放。
随後,他来到小官山,来到墓碑前。
在发现被风吹进夹缝的礼盒时,他未清的馀毒由内扎破肉囊,喷薄而出,仿佛要将他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