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澜听忙碌的护士提及方述的经历,又有点哀伤地看向自己:“小妹妹,你很幸运。”
她们没再多说什麽,甚至没有告诉她,她是怎麽活下来的,大概不想她有任何心理负担。
可魏清澜记得。
她转头,看向隔壁病床几乎没有呼吸起伏的方述。
他躺在床上,右耳包着厚厚的纱布,眼睛盯着天花板,几乎不眨。
魏清澜想说些什麽,但她浑身动弹不得,也说不了话。
她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见到了自己许久不见的父亲魏云。
他看上去风尘仆仆,在医生面前声泪俱下:“乖女,你受苦了。”
魏清澜被接走前,最後在病房里看见的,是方述望着她的悲凉眼神。
***
魏云不算顶顶有钱,只是有个千八百平的工厂,做点服装生意,算个吃喝不愁的中産。
魏云的第二任妻子,魏清澜的继母陶韵不算个刻薄的人,却有着人之常情的排外心理。
魏清澜是个外人,还是个出身足够膈应人的外人,陶韵和她只有三岁的儿子都不欢迎魏清澜,但她却也会对魏清澜这个孤苦无依的小孩産生点恻隐之心。
当魏云将魏清澜从金川镇接回来後,陶韵一日三餐从不亏待她,却会在许多细节处刻意遗忘她,让她逐渐意识到,自己始终没法融入这个家。
魏清澜虽然在乡下读了几年书,悟性却很高,转学到仁城後很快就把成绩赶了上来。
她的考试成绩如果不错,魏云会像奖励小狗一样,偶尔给她带点小玩意当作礼物。
陶韵嘴上不说,第二天就要埋怨她粗手粗脚,磕坏碰坏了家中的东西,或是将她的儿子欺负哭。
魏云其实看得明白,为了哄陶韵开心,就会呵斥魏清澜,故意贬低她,说她是乡下的野丫头,没教养,得多跟陶阿姨学。
还在念小学的魏清澜不懂,时常反思。
升到初中,她的成绩仍名列前茅,却再也没了礼物,也没人替她来开家长会。
美术老师曾联系魏云,说魏清澜在绘画方面极具天分,魏云一开始很是高兴,嘴上说着会将魏清澜送去系统学习,却在一夜之後变了卦。
魏清澜的所有画具被收走,连一张白纸都没能幸免。
魏清澜终于渐渐懂了。
她的成绩开始变得平庸,老师找她谈过几次话,她以自己跟不上进度敷衍过去,老师十分惋惜。
可自此,她又有了来替她开家长会的人。
又有了能让她自由涂画的纸笔。
这是魏清澜的生存之道。
可这还不足够。
为了活得更加舒坦,魏清澜开始尽量不在陶韵面前出现,连三餐都错开时间。
後来,她甚至只在学校用餐,把那个所谓的家当作休息的旅舍。
可魏清澜绝不会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
即便平日表现得再平庸,升学考试她也踩在线上进了仁城一中。
为了不引起更多事端,她在入学分班考试中发挥如常,成绩不上不下,进了普通班。
仁城一中离魏家很远,魏云特地恩赐家中司机每日接送。
魏清澜不敢去看陶韵的神色,心想着过段时间熟悉了路就想办法拒绝。
入学高一,那是个不算太差的九月,因为魏清澜遇到了方述。
在一个不用上晚自习的周五。在平平无奇的大街。
方述的样子没怎麽变,所以魏清澜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当时站在街边的乐器店前,听着里面传出的笛声,好像入了迷。
曲子的旋律很熟,魏清澜听出,是丁曦在她耳边哼过的那首。
魏清澜逐渐靠近方述,可下一秒就被魏云的司机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