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民宿,周浮还在惦记定制那档子事儿,但看谢亭恕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回房间去了,又不敢贸然去敲门。
思来想去,周浮决定画点草稿转移一下注意力。
她拿起了素描本——诚然,周浮知道用平板电脑更高效也更环保。
但她始终觉得,铅笔笔尖与纸张摩擦的触感无可替代,她很迷恋那种声音,所以宁可在纸上画完之後再誊进平板电脑里进行加工处理。
一旦拿起笔,周浮进入状态就很快,直到外面天色暗了下来,才被饥饿唤回了现实。
周浮隐隐约约想起傍晚的时候,Sini过来跟她打过招呼,说和闵奇出去吃个牛排,享受一下二人世界,她应了好。
陈润清不知道是没回来还是回房间了,总之周浮走下楼的时候,客厅里没有开灯,空空荡荡的。
她出来的时候脑子有点懵,顺手把本子也带了下来,放到茶几上,去倒了杯水,正喝着,听见一点脚步声,回头,是谢亭恕。
民宿里开了恒温,他只穿了一件浅色的线衫。
身材好的人,往往穿上衣服之後会显得偏瘦,尤其谢亭恕经常穿一些斯文清隽的款式,到那时再看他那双眼睛,欺骗性十足,时常让人有一种他向自己敞开了柔软的一面的错觉。
“你下来吃药吗,”周浮想起他还在感冒,顺手又倒了杯水,“要不要喝口水?”
周浮必须承认,自己有点献殷勤的嫌疑——她还在惦记着WH那个定制。
毕竟今天只是隔着展示台,周浮就已经充分意识到设计功底之间的差距。
她实在是太想看看高奢品牌的设计师们在命题作文中怎麽发挥了。
“有事?”
而显然,就连周浮自己都瞒不住的目的性,当然是瞒不住谢亭恕的。
他嗓子有点哑,更显得沉默,接过水杯敷衍地抿了一口,不像是口渴,而更像是一种表态——他默许她的殷勤,让她继续。
“那个……”周浮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措辞,“WH的定制……我也想要。”
刚周浮下楼的时候,就没去开灯,谢亭恕下来就更不会去开。
时间在流动,窗外就连晚霞都已经失去了光辉,变成普通的云,缀在墨蓝色的夜空中。
失去光源的客厅即将要被夜色吞噬,周浮只能看到眼前一个若即若离的,虚晃的轮廓。
“那你今天跑什麽。”
谢亭恕好像冷淡地哼笑了一声,他就连拎着一个杯子都嫌累,随手放在茶几上。
“周浮,你在等我讨好你啊?”
跑什麽?周浮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而後才意识到,谢亭恕说的是她从WH出去,看到他在打电话的时候。
“我看到你在打电话,”周浮还本能地想要解释一下,尤其是针对谢亭恕第二个问题,“所以以为你在忙……”
说着,她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所以他在打电话的时候看到她了。
他也知道她一个人来回来去地纠结。
但是她不主动向他求援,他就远远地看着。
心知肚明地看着。
“那你想要,应该怎麽做。”
谢亭恕好像一直就是这样的人。
那天在KTV他从头到尾无视她的窘迫,只在她做出承诺以後只对他摇尾巴之後,才终于施舍她一个眼神。
“只是看见我就跑麽?”
他的慈悲从不是免费的。
“谢亭恕……”
周浮感觉到自己好像正在被驯服。
这种感受很陌生,她不喜欢,但又好像并不是突如其来的。
她甚至有一种感觉,早在她第一次看到谢亭恕,本能地想要逃跑的时候,大概就是因为预感到了这一天。
“我……”
谢亭恕没应声,周浮终于确定自己确实欠缺一些演独角戏的天赋。
她当然知道,像Sini那样,无论闵奇耐不耐烦,都笑嘻嘻地黏上去撒娇才是利益最大化的考量。
伴随着夜色的加深,客厅里的光线也开始愈发寡薄。
可光线又没有完全被阻断,整个房间比起黑,更像是无限接近于黑的深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