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得!”
虎爷甩了甩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拦住他的狗腿话。
几秒後,他重复了这句“杀人莫敢前,须如猬毛磔”,吐了一口烟圈後,感叹道:“唔,送给你口中的凌大神倒是不错。”
“问题是他去哪了?一周前就不在动物园了,想膜拜也没处找去。”
房间里烟雾缭绕,虎爷靠在墙上,慢悠悠地抽着烟头子,一口子粗粝的烟嗓:
“给人当宠物去了吧。”
·
悬崖边,草坪中央摆着一张紫色天鹅绒贵妃椅,亚瑟裹着毛毯侧躺着,望着翻滚的白浪发呆,玛丽死後,他再也没去过深渊大道了。
看累了,转过身时,远远望见一个扮相酷似木乃伊的人,正跟企鹅似地,一摇一摆地,艰难地朝他走来,他噗一声,发出了两周以来最真诚和癫狂的笑声。
“哈哈哈——”
待木乃伊走近,他直起身,毛毯从身上滑了下去,露出雪白的肌肤。
“你怎麽成这副鬼样子了?”
“不是拜你所赐?”凌晨翻了个白眼,被带到这里前,他经过了两次手术和三重物理意义上的消毒,此时身上绑满了白色绷带。
尽管身体僵硬,但头颅依旧高昂,斜倪了一眼对方绑着同款绷带的手臂,正义凛然道:“男子汉大丈夫受点伤,还需要这样折腾?”
亚瑟瞬间止住笑容,眯起眼:“……你嘲笑我?”
“幸好你脑子还没问题。”
亚瑟冷哼了一声,被海风吹得有些冷,他又把毛毯重新扯到肩膀上,赤脚踩在草地上,绕着凌晨打量起来:“你倒是有种,敢和玛丽肉搏。你知道我养了玛丽多少年吗?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别这麽多废话,要杀你就动手,我反正也没打算活着回去。”
亚瑟停在凌晨眼前,哪怕伤口最少的脸上依旧挂着一道道血痕。
“杀了你?你不会这麽天真,以为我是个仁慈的……恶魔吧?你见到过哪个恶魔有怜悯之心呢?”
还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恶魔。
凌晨咬着牙,右颊的一道痂痕如熟透掉到地上的红柿子,瞬间崩裂,流出鲜红的血。
亚瑟下意识躲开,转到凌晨右边,弹了弹他手臂上的石膏,“做我的宠物,我必须跟你约法三章。”
“谁要做你的宠物?”凌晨瞪着眼,满脸涨得通红。
亚瑟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说:“第一,见到我要叫主人,未经允许不能开口说话。”
“你——”
亚瑟倏地捂着凌晨的嘴,玩味道:“嘘!怎麽第一条就不遵守?”
柔软的手掌触到凌晨的唇瓣,凌晨浑身血液逆流,一股淡淡的香味传入鼻息,他直接僵住了。
亚瑟没意识到凌晨的反常,松开手,比了两根手指:“第二,未经允许,不得擅自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凌晨捂着耳朵,但第三条仍一字不落地他的耳膜,每一个字都超越了他的底线。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与我同吃丶同睡丶同行丶同袍,未经允许不能——”
“……够了!”
凌晨一激动,好几根白色绷带崩断,大腿涌出刺目的红色,他痛苦地吼道:“你丶你还是杀了我吧!”
“嘿!你害羞了?”亚瑟大笑起来,“可你有没有听过这麽一句话,羞耻感是资産阶级情绪,而现在的你——根本不配!”
听到这,凌晨挣扎得更凶了。
亚瑟却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笑了,捏着他的下巴嘲笑道:“你倒是个硬骨头,真有意思,我倒要看看,你什麽时候向我摇尾乞怜。”
凌晨双瞳一震,他不怕死,他怕自己摇尾乞怜,怕自己唯一的弱点被人看穿。
他怒视着眼前的男人,舌根都咬出了血。
血腥味弥漫开来,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亚瑟的每一句话都使得他的心脏如受电击一般震颤。
面对着可能是自己杀父杀母仇人的男人,他恨自己竟然有那麽一丁点好奇,这个仇人会怎麽对自己。
可是,真要当宠物?
他宁愿死。
不,如果归路是条死路,但在走向终点前,他要亲手手刃了这个比玛丽凶残百倍的魔鬼。
他闭上眼,努力回忆那张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便占据了他思想的那张脸,心里不断呐喊他的名字——
凛冬丶凛冬……
临行前,凛冬亲自开车送他到机场,嘱咐了一大堆要稳重丶听狱叔话之类的,凌晨几乎都没听进去,还反过来劝凛冬多注意身体,像极了老父亲送儿子留洋的情景。
上飞机後,凌晨收到了凛冬发来的四个字:
“忠于自己。”
当时他还不理解,现在他明白了,凛冬是在提醒自己,哪怕环境再复杂,千万不要深陷欲望,要忠于自己的信念和信仰,忠于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