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闻言也不恼怒,只是低低一声笑,再次开口,话语中颇有几分难以抑制的得意:“我当然会出现在这里,我当然要出现在这里。”
“我谋划几百年,当然要同你们分享一下才好,不然,多么让人失望且孤独的胜利啊。”
林欣然捏紧拳头,低骂一声,“神经病。”
她仰着头,看着飘在空中明显残缺的魂儿,鼻头只剩酸涩的泪意,那些漫长岁月堆出的烦恨与怨念似乎都不在适合在此时此刻拿出来诉说。
她犹记得彼时少女意气风发的模样,雪发在日光中泛着银光,始终挂着浅淡笑意。少女直指自己所修之道,与天为敌,口口声声说要反抗自己所选所修的道途,待成功之日,就搬着自己所有的身家财宝来投奔她。
这就是你反抗的成果吗,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如今再见,只剩一缕残魂。
值得吗?
可林欣然也有自己的骄傲,既然分别时都放下狠话,此生不会再为这个女人挂一丝泪花,如今自然也不会染红眼尾。
她只是倨傲地站着,略扬下颌,同空中那抹飘忽不定的身影遥遥相望。
空气一时有些尴尬。
苓不修下意识舔了舔上唇,轻啧一声,“我不想打断两位啊,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有些棘手的。”
“有话就快说,别耽误正事。”
林欣然敛了神色,语气微冷:“有话就说,如果因为你耽误了小楚或者乔儿,我会送你往生的。”
“欣然……”
“好了,她不愿意说,苓不修,扎她。”
苓不修:……?我是你们冷战小情侣play的一环吗?
绿光闪过,苓不修举着手中藤蔓缓缓靠近,“那我扎了啊,那我真扎了啊?”
林欣然紧绷唇线,最终还是探出胳膊拦下缓缓靠近的人,一声叹息:“算了。”
苓不修:……呵呵,女人,我就知道!
空中半透明的残影轻声笑笑,“我还是了解你的,林欣然,你从没打开那封信看过,对吧?”
“嗯,你很了解我。”
金辰忽然大笑出声,只是笑声中带着几分哽咽。
她太了解林欣然了,所以她才在最压抑不住自己内心涌动的情绪时,将之写作信件,寄给那个彼时已经同她决裂几百年的人儿。
林欣然爱她也恨她,所以她绝不会打开那封信,不会知道她即将成功,自然而然也不用承担来自命道的反噬,是一个绝佳的倾诉对象。
可她又莫名希望林欣然能看一眼,看一眼她这些年做的努力,看一眼那些她引以为傲的计谋与筹划。
不过,无所谓了,事已至此,她来亲自解释好了。
她要亲口告诉所有人,她终究是胜天半子。
整个计划很简单,也很不简单,简单到计划施行只需要两个人,艰难到她从几百年前就开始筹谋,计划开始的那天就注定了她的“死亡”。
“然然。”无甚血色的唇轻轻动着,唤出了林欣然都觉得有些恍惚的称呼,而后少女笑了笑,语气轻松,“记得我跟你说说过的吗?将我的灵魂一分为三,从而躲过命道的束缚。”
林欣然自然记得,那是彼时二人还同进同出的那段时日,少女决意开始反抗命道,首先就提出了这个想法。
一个赌命的想法,将魂魄一分为三,一份留在原身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份用以遮盖气息,还有一份送去转世。
送去转世的那份,注定出生就神智不全,只能等到时机成熟,三位合一才有可能恢复正常,也只是有可能。更大的可能性是,在分开的那一瞬间就消散如烟,从此世界上不会再有这个妄图挑战极限的蠢人。
林欣然没有仔细研究过神魂相关,但也能知道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成功而且踏出一步就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选择。
但此时此刻,这个女人用这么轻松的语气讲出来……
林欣然下意识略撑双眼,“你不要告诉我,你成功了。”
不远处,这么多年专心钻研神魂的苓不修也捏紧了拳头,敛了呼吸,静静等着这个人继续讲着她这个堪称“惊世骇俗”的计划。
“本来还不敢实施的,但我找到了福禄鼎。对不起啊然然,你那次问我见到福禄鼎没有,我骗了你。”
那是很多年以后林欣然和她讲的第一句话,但她还是选择了欺骗,带着满心的歉疚又一次骗她。
林欣然摇了摇头,“这不重要,你继续讲。”
金辰苦涩地笑了笑,但内心成功的狂热终究是压住了一切难捱,她扬声道:“福禄鼎可以遮盖气息,她谋求转世,我送她转世,同时拜托她帮我推行计划。”
林欣然谈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酸涩、震惊、痛苦交织在一起,紧紧裹挟着她的心跳,像有一双大手,紧紧捏着她的心肺,呼出的每一口气中似乎都带有咸湿和铁锈的腥味,她艰难地挤出几个字:“然后呢?”
“哪怕她是气运冲天的福禄鼎,器魂转世,终究逃不过一死。”少女忽然笑了,很是放肆,“可我都做到这一步了,又怎么舍得让她去死呢?”
“我试着动了动另一个人的命道,将两人导向一处,这样,她们就有可能帮彼此逃过那道必死的劫难。”
“同样的,我都做到这一步了,自然也不想损失我自己的记忆,这是老天爷应付的利息。”
“所以三份灵魂我留了一份在这里,在小鼎……哦不对小楚的身体里,也是希望我能在关键时候送上一份帮助,算是对她的报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