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台空荡,钢铁映着白光,扶梯兀自运转。
这个城市的各个站口牌子处,一个微光,消失不见。
太阳终于升起,得意洋洋地俯瞰大地。
这里是它的殖民统治地。
而中转站不见日月,阴云缠绕。
蜘蛛网般的布局镶嵌着四通八达的道路,从中央站口刷新的人们都陆续涌出,半新不旧的设施让它显得既不古老厚重,也不年轻朝气,像滑向衰老却无力阻止的中老年人。
墙壁的裂纹是它疲惫的皱纹,道路的流浪者是它衰败的斑点,迈出站口的倦怠步伐是它粘稠又缓慢流动的血液。
它半老不死,被啃食的肉没被归还,顶着虚弱的壳子强撑,朝暮春夏,不肯挪动,毫无变化,于是也无人在意。
白鹄睡了将近一天才补充了精神。
在闻述要带他一起去投诉没人性的黑心系统之前,这栋小院的院门被堵了。
中转站内禁止斗殴,所以还挺文明,全蹲在门口,但也不雅,有损站风。
而其中还有白鹄眼熟的人,腰间挂蛋的狗蛋。
不得不说,他蹲在门口,双手伸直放在膝盖上,的确很像看家的啸天。
不过这堵门肯定是找这院子的居住人士,白鹄身为借住人士十分有客人风范,不过问不理会。
但在他假装没看见而转头去照镜子的时候,李四年凑过来说:“男神,外面都是你的追求者,而闻述那厮去单挑了。”
白鹄:“……”
这话术怎麽这麽耳熟?当比武招亲吗?
他探头朝窗外瞧了一眼,看到闻述拖着一把铁凳出门。
白鹄沉默两秒,回头问李四年:“他这种行为合法吗?会登大报成法制咖的吧?”
“嚯,那可不得了了,他早就是法制咖了,男神你可别和他沾边,免得咱黑料缠身。”
白鹄点头称是,说:“那我待会儿就下本拍戏去,不和你们沾边。”
“咳,那倒也不急,”李四年紧急补救,“而且老师您明鉴,我和他不是一路的,我是文明合法乘客,您下本的时候可以带上我,我给您端茶递水又夸夸,三好助理,助力老师登顶!”
“端茶递水免了,夸夸可以。”白鹄十分谦虚地摆摆手。
一个死颜控一个臭屁精就此开展了默契十足的飙戏。
李四年还在cos夸夸机的时候,白鹄走到了窗口看下面的院子。
还好,铁凳子不是拿来抡的,是拿来坐的。
闻述大概背後也长眼,回头朝上一瞧就对视上了。
不知道为什麽,中转站没有晴天,也就没有阳光的照射,但在这种阴天下,闻述也像是被照化的鬼魂,身形单薄,皮肤苍白,身上最深的颜色是那头柔软的黑发和那双黑眸。
但眸子里却莫名有着亮色。
李四年探头插了一句:“他们不是闻大佬的对手,不用担心。”
白鹄懒得反驳“担心”这句话,而是问:“那怎麽敢堵门的?背後的老大资历很高?”
“资历?”李四年的手指饶了一圈卷毛,张开五指,笑道,“时间在这里并不存在,人们最多只会记得五年。五年以後,五十年和十五年都被归为同类,因为没人记得清。所以也没有资历可言。”
“闻述是五年以上的那类吧?”
“对,并且五年以上的人还不少,不过有些五年和三年一年也没区别,而有些五年,有可能就是开山老祖。”
“下面这麽多人,有两位五年,狗蛋是一位,”李四年指了指下方那个浑身黑衣站得笔直的男人,“他也是,并且是开山老祖。”
那个男人被门框挡了一半,就站在蹲着的啸天旁边,看上去像是在遛狗。
“那就是老大?”白鹄问。
“不是,他们的老大可是深闺小姐,轻易不露面,”李四年咧开一边的嘴角,有些嘲弄,“而这位五年,心高气傲得很,喜欢把人当狗训,啸天就是他带成的五年。”
白鹄嚯了一声,来了兴趣,探身看过去。
但刚探过去,就发现那群人转身就走了,只留下背影。
“闻述和他有点不为人知的交情,关系不好倒是不好,但两人有加密语言似的,两三句就能谈拢。”李四年解释。
白鹄“哦”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什麽,还没想明白,闻述就朝窗口丢了地铁币过来。
“下回再去投诉,怎麽样?”闻述仰着脸笑。
白鹄伸手接住,是两枚,分了一枚给李四年,得到了李四年感激涕零的跪谢。
“可以,”白鹄撑在窗台上,看见闻述因擡头而透出血管的脆弱颈脖,顿了一下,又说,“前提是你先把自己的身体状况处理好。”
闻述愣了一下,而後眼底迸发出更大的笑意,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