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鹄是反封建迷信的践行者,无信仰人士,从未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但他似乎以前见过这副场景。
一边是头昏脑胀,一边又是精神无比清明。
□□的难受与灵魂的清醒,脑子像是被释放了一般。
脑子里莫名回响起一道声音。
“……三根拜神四根拜鬼……上香有讲究的,你这是催命香,赶紧撤了……香形当然有吉凶之分……”
不知道是谁在讲解。
白烟飘散,香烟味呛鼻。
白鹄仿佛在做清醒梦。
他的脑袋昏昏沉沉,脑子里被塞进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信息,像词条刷屏一般滚动得飞快,尽管意志清醒,却抓也抓不到,只能任由这些信息自动播放。
脑海里的声音像是禁锢多年,终于从潘多拉盒子涌出。
“……我真不明白你为什麽要跟过来,你不是自称神仙吗?还来拜我们这种凡人的神做什麽?”
说话的那个人无法被看清样貌,他的手上拿着三根立香,手法娴熟,点燃,抖香,合手。
他很病弱,修长的手指没有血色,站在巨大的香炉之前,仿佛一缕白烟,随时可消散,可他挺立的身姿却比烟气劲拔。
烟火气绕在他的周围,白色的衬衫背後有个怪异的太阳徽章标志。
白鹄听见自己的声音轻笑了一声:“你不是不承认我是神仙吗?我看你对神明没有任何敬畏之心,拜神也不鞠躬,不怕神明降罪吗?”
“我是早死的命,降不降罪已经没差别了,何况此刻的它们哪里还有闲心……但我可以拜拜你这个没香火的不正规神仙。”
那人转身,握着三根香,朝白鹄鞠躬拜去。
“希望你呢,能够——”
弯腰,起身,擡头。
刹那,香灰断落。
苍白可见血管的手背被香灰砸落,烫了绯红。
再回神,白鹄只见方桌之上的小香炉落灰,催命香还在燃,脑海中那道声音已经中断了。
唤醒白鹄的是前方竹帘之後的喜用神。
映在竹帘上方的影子有了些许变化,似乎在变大,又像在从竹帘脱离。
它的身形从模糊的黑影逐渐有了轮廓,嘴巴一张一合,颂道:“甲木,属阳,身弱,喜用木水。”
它的音色无法分辨雌雄,甚至也无法分辨老少,是许许多多个声音融合在一起的音色,混合杂乱,厚重男声丶清丽女声丶耄耋虚音丶稚嫩童音……
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仿佛有成千上百人在周围念诵这句话。
偌大的广场,回荡着这个声音,刺得人神经跳动。
从狭长的过道,被两壁高大的无脸神浮雕注视,而後晾在虚空黑暗中折磨,再到现在的广场丶催命香丶与神面对面交谈。
是个正常人都已然被吓得不正常了,只怕连直视都不敢。
大概是外界干扰,白鹄脑海中莫名出现的声音再没有出现,并且像睡醒时分,明明还记得那些对话,却无法加载。
他坐在蒲团之上,往日上扬的眉梢此刻低眉,神情静了下来,少了活力,仿佛是最虔诚的香客。
唇下银线却比以往都要亮。
“求什麽?”
明明是竹帘之後传来的声音,却在四面八方立体环绕过来,像是从上而下的威压。
白鹄俯首垂眸,看向落在桌子上的香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半响後,他像是吐出含于心口许久的过期硬糖,轻声道:“姻缘。”
刚说出口,脑子里的一个画面一闪而过。
也是木桌香炉,两位黑头发的青年,一位规矩坐下一位随意站立,一道同样的嗓音也如现在一般,懒散说道:“姻缘。”
隔着时空,两道声音仿佛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