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大门关好,他左右看了看,这会儿是下午15:03,村里剩下的都是些老人,看向他的目光有好奇,也有警惕。
打开下午查询过的经纬度页面,打开导航功能,朝秦满给出的精准坐标走去。
穿过几个农家小院,再拐进一片山後,视野瞬间开阔。
沿着下坡路一直往前,走进了一个很小型的海滨浴场,只有三个大长棚子,再靠近海边的沙滩里还插着几把没撑开的遮阳伞,应该是出租用的。
如今旅游热,不少小村子就自己圈地搞创收,上头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十一月初了,海边一个人也没有,海面上偶尔传来一串海鸥的宏亮鸣叫,海风吹在皮肤上,有十分轻微的切割感,但空气却冰凉又清新,不像夏天时咸湿气息那麽重。
他顺着海边往目的地溜达,走着走着,沙滩变成了大大小小的石子,他这才知道,原来这是一片人造沙滩,专门给游客准备的。
鞋底很软,踩在石子上也不硌脚,不知不觉,一片黄褐色的礁石映入眼底,再往後,是陡峭的野山。
巨大的礁石群上铺着大片大片的海带,像是从海底被冲上来的,海浪拍击着礁岸,一次次粉身碎骨,却依旧不肯放弃。
从几块平整的礁石上伸出几条短短的木板桥,桥的两侧停着几艘木船,正随着波浪微微晃荡,船上加了柴油发动机,应该是当地渔民改装,用来近海捕鱼的。
周围空无一人,何澜就踏上礁石最高处,朝远处眺望,看到在山脚下有几栋彩色房子,修的还挺漂亮,像是公园管理处之类的地方。
蓦地,他的目光凝滞了,人也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
桑达?
阿祈从後面搂住他的肩膀,神不知鬼不觉。
他押着他往彩色房子走,嘴巴没见怎麽动,声音却传到了他耳边:“你为什麽要来?真笨!”
又听他说:“如果有危险,我会救你,别怕。”
他的瞳孔剧烈震颤了一下,却没有丝毫多馀动作,只轻轻“嗯”了一声。
往日茂密的树林只剩干枯的枝杈,在荒无人烟的山中,像是张牙舞爪的鬼影。
沿着陡峭的土路来到彩色房子,何澜站到桑达面前,只看了他一眼就垂下头,声音发哽地:“爸爸……”
“别这样叫,我记得上次见面我们已经断绝关系了。”桑达撑起笑容,眼睛里却渗出森森寒意,“本来想过两天再去找你,没想到你主动找过来了,是有什麽话想对我说吗?”
何澜咬住下唇,问:“你们为什麽在这?”
桑达轻笑:“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都找上来了,还问我?”
答案几乎被坐实,何澜顿时感觉毛骨悚然:“你到底为什麽还留在国内?”
桑达淡淡转身:“外面冷,进来慢慢说,我们也好久没聊天了。”
房子里收拾的很干净,几组暖气正散发着热量,几个何澜不认识的人正围着打牌,见到他们进来,他们立刻站起来,自觉地走了出去。
何澜看到了邹莹莹,虽然只在照片里见过一次,但他很肯定,那是邹莹莹,她的年龄和下巴上的痣都对得上。
她被桑达养的很好,还化了很淡的眼影,是个漂亮的女孩子,从背後的身形来看,她就是上午凌途锡发来的照片里的人。
太快了,同化得太快了!桑达就是有这样的魅力,让那些脆弱敏感的孩子信任他,忠于他,做任何事!
她今年多大?有十四岁吗?
他暗自叹了口气,盯着她,一直到她出去关上门,才收回目光。
桑达朝一把椅子擡起下巴:“坐。”
何澜依言坐下,又被阿祈从後面掏走了手机。
他吞了吞口水。
他可以不怕死,但不可否认,他怕桑达,是来自骨子里的畏惧。
窗外时不时传来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桑达打量了何澜一会儿,突然笑了一下:“怎麽不问了?”
何澜告诫自己要镇定,问:“你跟秦满是什麽关系?为什麽要杀他?”
桑达微微皱了下眉:“哦,你说这件事?”
他似乎有点意外,停顿了片刻,说:“那还是从头说起吧,是我让秦满做手脚杀死何威宇的,阿澜,除了我,别人不配做你的爸爸,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何澜一愣,随即血往上涌。
明白了,都明白了……
虽然离谱,但的确是他能做出的事。
桑达声音平缓地说着话,何澜愣愣盯着他,看他的嘴唇一张一合,迟滞的大脑不太能听明白他在说什麽。
他想听得更清楚些,不由自主身体前倾,可桑达的声音似乎又飘到更远的地方,他努力倾听,加紧理解,在听到“姓凌的”三个字时,裹住大脑的那层膜突然“啪”的一下,破了。
混沌渐渐褪去,一切变得清晰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