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侧两撮被压得翘起来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凌途锡在他身後看着,有点想帮他按下去,但忍住了。
他把盒饭放到桌上,去掉包装袋,何澜刚好甩着手上的水从卫生间出来。
他斜睨了一眼饭菜:“就请我吃这个?”
凌途锡解释:“怕你着急,在食堂随便买的,如果不合胃口的话,街对面有家面馆不错……”
尬住了,他想起来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一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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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暖融融的春光洒在街道上,到处闪耀着金属的亮白。
市局跟邻市公安齐心合力破了个拐卖人口的大案,凌途锡是案子破获的大功臣,破例获得三天连休。
几乎三天三夜没合眼的他从刑侦支队出来,像是踩在棉花上,迈步都不利索。
这个状态还是别开车了,他想。
想找辆出租车,但看眼前早高峰挤挤挨挨的马路,还是打消了念头,决定穿过两条街去坐地铁。
严重缺觉的情况下,马路上那一声声鸣笛和发动机的噪音听在他的耳朵里,像是个蒙了层皮子的破鼓,轰轰隆隆毫无章法,震得他心烦,于是,他选了条相对偏僻的街道。
春天的风打在脸上还是凉丝丝的,对面却走来一个穿着纯白短袖T恤的青年。
他身体纤细得仿佛是春天刚刚抽条的柳树,脸色比他这个三天没睡的人还要苍白,但目光却是罕见的清亮。
凌途锡下意识看向那对黑宝石般的眼睛,然後,两人对视了。
他的脑子因为困顿比平时要慢上好几拍,双手插在薄羽绒外套口袋里,愣愣地看着对方向自己靠近。
对方好像并不怕冷,只是盯着他的眼睛走到他面前,隔了好几秒才说:“我饿了。”
凌途锡眨眨眼,脑子里缓缓画出一个问号。
或许是这个问号不小心冲破天灵盖现了原形,惹得对方笑了一下,重复了一次:“我饿了,钱包丢了,能请我吃顿饭吗?”
凌途锡挠了一下乱蓬蓬的头发,鬼使神差地点点头,还脱下了自己的羽绒外套披在他身上,自己只穿着里面衬着的单卫衣。
本来满脑子都是火速回家睡上一天一夜,但警察的使命根深蒂固,群衆有困难求助,他不可能坐视不理。
反正自己早饭也没吃,一起吧!
他把这奇怪的家夥带到附近常去的那家面馆,要了两碗一模一样的牛肉面——四两龙须,单加茶叶蛋。
两个人面对面吃面,谁也不说话,凌途锡是因为实在太困了,而对方,看起来是饿的。
他一碗面三五下吸溜下肚,舒舒服服吐出一口气,推开碗筷说:“谢谢款待!”
凌途锡也放下筷子,不想吃了。
困意高于一切。
不料,对方又提了新要求:“能送我回酒店吗?我也好把衣服还给你!”
凌途锡强撑着眼皮,嗓子都哑了:“你是外地来的?钱包丢了的话,身份证什麽的补办起来很麻烦。”
对方无奈地笑了一下:“嗯,是啊!”
凌途锡还是顶着困意把他送回了不远处的快捷酒店,本来以为送到大厅就差不多了,可他根本没有把衣服还他的意思,径直上了电梯,他只好也跟上去。
上都上来了,就更没法开口了,而且,被电梯里的暖风一吹,他的眼皮比之前更沉,身体也有点发软。
对方掏出房卡打开门,入眼的是一间双人大床房,门边放着个小行李箱。
他脱下松垮垮的羽绒外套,凌途锡赶忙伸手去接,他却像是没看到他的动作,转身把外套挂到了衣架上。
凌途锡的脑子里又画出一个问号。
他朝他笑:“今天谢谢你,外面挺冷的,喝杯热茶再走吧!”
说着,从抽屉里摸出两袋茶包晃了晃:“别嫌弃,酒店免费供应的,我现在身无分文,只能请你喝这个。”
凌途锡对他印象不错,阳光帅气彬彬有礼,腮边的酒窝很吸人眼球,现在又发现他性格也很有意思,于是也冲他笑了笑,没拒绝。
作为警察,遇到丢了钱包需要帮助的外地游客,理应多关心一下,是吧?
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堆着叠好的衣服,凌途锡只好坐到床上去,看着他在隔断的另一边烧水泡茶。
巨大落地窗的白色窗纱阻挡了刺眼的阳光,房间里浮荡着淡淡的香气,间或还混杂着红茶的清新。
他的眼皮开始疯狂打架,只觉得眼前的光越来越暗,最後完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