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恕摁了手机,先把鲜面条下锅,又放了几片青菜。
快速冲了个澡的傅明月擦着头发跑出来一看,餐桌上放着一碗寡淡到可以的清汤面,白开水一样的汤底上只飘了几根绿叶子,别说她要求的溏心蛋,就连一滴油花都没瞧见。再寻那傅明恕,人早就躲进了房间。
“傅!明!恕!”
房内的傅明恕戴着降噪耳机,看着群里过了好几分钟传出来的消息——
【“不知道。”】
傅明恕翻出手机相册里那晚在E。S的後巷拍摄的陈序。一开始只是抱着一种欣赏。是的,他得承认那晚那一瞬的陈序有种无法言说的吸引力。但现在再看似乎又不一样了,在这张仅存了背影的照片里,傅明恕看到的不是沉默,而是一股旁人无法改变的执拗。
到了周一,傅明恕发现旁边的位置仍然空着。前排几个座位上的人在传纸条,後来也传到了他这里,觑了一眼,上面在激烈地讨论陈序的事。傅明恕把纸条直接扔进了垃圾篓。
“喂——明恕……”馀继夏用口型哀嚎。
十九中没有夜自习,傅明恕下课後没回家而是去了E。S。其实时候尚早,他也想过自己会扑个空,毕竟那天看陈序的脚不像是几天就能好全的样子,但他还是去了,除了学校只有这里是他知道的陈序会久待的地方。
陈序自己都没想过周一就过来上班,或许是医院看过没大碍所以放肆了点吧,又或者内心深处就有些忐忑不安,为自己在家什麽事都做不了只能白白等待时间流逝的不安。但他更没想到,他会在E。S里再次碰到傅明恕,哦不,说的再准确一点,是在E。S的後巷。
“你怎麽在这?”正把一箱空啤酒瓶搁在地上,陈序看见对方眼里露出满满的不可思议。
傅明恕还穿着校服,一辆自行车倚在巷子未加粉饰的砖墙这儿。刚来就能碰上陈序,他自己也有些惊讶。
“哦!”他回神,“这个给你。”
陈序不解地看着对方。
傅明恕走近,把装在书包里的一个纸袋子递给陈序。
陈序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放了一支治跌打损伤的喷雾和几包膏药。
“这是?”
这当然是给自己这只伤脚的,但陈序不明白的是为什麽。
“说起来那晚你受伤也有我的原因,看你一直没来上课,我就过来这边找你……”傅明恕说着,又打量起了酒吧这条後巷糟糕的环境:堆成一堵墙的啤酒箱子,偶有一个滚落在路边被醉酒的人或是夜间疾驰的飞车碾碎了,正铺了一地的残渣;路面是那种经久未修早已坑坑洼洼的水泥面,不光散了烟蒂丶易拉罐和不知名的纸巾团,还有那些与墙角相连的青苔。这会儿才下午六点钟,天都还亮着,巷南这边的店里就已经开始了第一轮的音浪滚滚,他刚才骑车过来的时候,透过那些店面的玻璃门看见的都是一盏盏睡不醒似的黄灯。
“……没想到你这麽快就复工了。”出于一种说不清的嫌弃,他突然冷冷地说道。
陈序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後来越听越不是那个意思,再看傅明恕恢复冷淡的脸,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回榆城的车上那个人不屑一顾的表情。他把袋子递了回去,说:“谢了哈,不过我去医院开了药,这个你拿回去吧。”
傅明恕几乎是马上就皱起了眉头,看着是十分明显的不悦。
陈序见人情绪变得莫名,一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麽,抓了抓脖颈,想说自己先回去打扫了,结果被傅明恕的一句话问得站在了原地。
“你就这麽急着用钱?”
“什麽意思?”陈序下意识就回头问他。他对某些问题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字面意思。”
“那你管太宽了。”
能好好说的他会回答,至于这种一听就是奔着挖苦他来的,他势必也不会给什麽好脸色,于是擡脚就要往酒吧里走。
但傅明恕趁人行动不便,一把上前就挡住了去路,“有些钱不是我们这个年纪该赚的,我不觉得你逃课来这边上班有什麽意义。”
说实话,傅明恕自己都不明白他为什麽要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或者也可以这样说,他从来就不是乐于说教的人,当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其实他比陈序都要吃惊。
陈序果然沉下了脸,“逃课?不是吧,我都跟郭庶丰请过假了还算逃课吗?还有,意义这种事,你跑来E。S跟我说不会觉得搞笑吗?”
他跟傅明恕此前从未有过交集,拉练那晚的相助他很感激,他至少觉得这人不会像今天这样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对他的生活指手画脚,但现在看来倒都是一夥的,跟郭庶丰,还有他们班里绝大多数的人一样,拿着父母给的钱跟人谈价值丶谈意义,更要扯那些狗屁的生活。
陈序早走了,巷子里也空空的没一人经过。从来只把傲气敛于内的傅明恕捏着袋子,突然哂笑起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