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玷严肃的道:“此事事关重大,还需要请示天子。”
柳望舒便与梁玷一同前往天子乘坐的辒辌车请示。天子的辒辌车有别与其他的辎车,宽阔宏大便不提了,更重要的是车子的门窗户牖密封严密,这样的车子冬暖夏凉。
柳望舒拱手道:“还请常内官通传,卑将与大将军有事求见陛下。”
常内官,也就是楚长修骑马跟随在辒辌车左右,他是梁琛的贴身内官,紫宸宫的内官统领,有梁琛在的地方,总有楚长修的身影。
只不过……
楚长修平静的道:“陛下不在辒辌车中。”
“不在?”柳望舒奇怪。
楚长修又道:“陛下正在夏开府的辎车中。”
三个人催马而去,楚长修通传道:“陛下,柳大人与大将军有事求见。”
辎车的车帘应声被打起,果然,大梁的一朝天子,竟然坐在如此“简陋朴素”的辎车之中。
他一只手打着车帘子,另外一只手拢着披风,怀中抱着一个身影纤细的男子,那男子侧躺在梁琛怀中,脸颊靠着梁琛的胸口,面容红润,沉浸在梦乡之中,睡得安然香甜,正是夏黎!
夏黎并没有醒来,但或许是感觉到了从户牖窜入的凉风,也或许是被楚长修的嗓音吵到,轻轻缩了缩肩膀,往梁琛怀里蹭了蹭,发出一声难耐的梦呓。
就好像撒娇一样。
这举动可把梁琛美坏了,尤其是当着旁人的面子,梁琛擡起手来,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修长的食指压着自己的嘴唇:“嘘……不要吵醒了阿黎。”
柳望舒看了一眼索在梁琛怀中的夏黎,眼神晃动了两下,最终垂下眼目。
“唔……”夏黎轻声呢喃着:“爸爸……冷……”
梁琛:“……”
梁琛春风得意小人得志的表情略微一僵,幸而夏黎梦呓的声音太小,这个距离旁人都没有听清楚。
梁琛赶紧拢了拢披风,把夏黎包裹的更加严实,咳嗽了一声,轻声道:“何事?”
柳望舒还在出神,梁玷轻轻撞了他一下,拱手道:“回禀陛下,楚皇子身子抱恙,禁不住颠簸,恶心反胃,因而停住了车马。是否停车休憩,还请陛下示下。”
梁琛冷笑一记,恶心反胃,是啊,廖恬怀着楚君那个老匹夫的孩子,长途跋涉的,怎麽可能好端端?
梁琛搂着熟睡的夏黎,一副渣男口吻,开口道:“楚皇子是寡人未来的夫人,既是楚皇子不舒服,便停驻车马,原地扎营罢。”
柳望舒表情僵硬的看了一眼梁琛,干涩的应声道:“是,陛下。”
梁琛挥了挥手:“无事退下罢,不要打扰。”
辎车的车帘子慢慢放下,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柳望舒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目光复杂,如有所思的凝视着辎车的方向。
梁玷催马调头,看了一眼柳望舒,幽幽的道:“柳大人不会到现在,还没有放弃罢?”
柳望舒皱眉,瞪了一眼梁玷,冷声道:“与你何干。”
说完调头离去。
大部队停住脚步,原地扎营,梁琛并没有立刻下车,而是等着夏黎醒来。
“嗯……?”夏黎幽幽转醒,疑惑的看了看四周,还在马车上,可是却不颠簸,也不摇晃。
“车子……”夏黎揉了揉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哪里还有平日里清冷却狡黠的影子,甚至有些子呆萌,喃喃的道:“车子停了麽?”
“停了。”梁琛还搂着他,轻声道:“扎营了,醒醒盹儿回营帐罢。”
夏黎顺着声音回头一看,对上梁琛笑眯眯的眼目,突然醒过神来,自己睡在了暴君怀中,而且睡得还挺踏实?
夏黎立刻退开一步,看似恭敬,其实疏离的拱手道:“臣失礼。”
“失礼?”梁琛摇头道:“失礼倒是还好,因为从未有人摸过寡人的胸,寡人也不知算不算失礼。”
夏黎:“……”暴君是在吐槽黎麽?
梁琛愉悦的一笑,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拢在夏黎肩头:“别着凉,去罢。”
夏黎抿了抿嘴唇,他睡着完全没有记忆,不知是不是真的对梁琛袭胸,干脆垂头退下了辎车,往下榻的营帐而去。
“站住!”
一道声音传来,夏黎侧目去看,那声音并不是叫他。
夏黎乃是大梁最年轻的开府,仪同三司,称得上一句位高权重,谁不知晓他如今是天子眼前的大红人,绝不可得罪的那位。
因而没有人会触夏黎的霉头,更没有人会如此无礼的呵斥夏黎。
不远处,南楚大鸿胪正拦着一个年轻的绣衣卫,道:“老朽让你站住,没生耳朵不成?”
那绣衣卫死死的垂着头,好似十足怕生,双肩瑟瑟发抖,但他的手掌攥拳,指甲掐入肉中,仔细一看那颤抖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被叫住的绣衣卫,正是前楚贵胄——楚轻尘。
大鸿胪睥睨着楚轻尘,眼中尽是狐疑,道:“擡起头来,让老朽看看。”
楚轻尘仍然死死的压着头,低垂的眼眸眯起,迸发出与平日小白兔不一样的狠戾冰冷光芒,口中却怯生生的道:“小人……小人身份卑微,不敢污了大鸿胪眼目。”
大鸿胪不耐烦的道:“叫你擡头你便擡头,哪里来如此多的推搪?一个小小的绣衣卫,如此不将老朽的话放在眼中,我看你便是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