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因为出轨。
看到了什麽?
看到教授和另一个男人在博士公寓楼里拥抱,接吻,衣衫推到了胸口。看到白花花的後脊背,因为那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压出一团深色,粉蒸肉似的五指印明晃晃落在脊背上。
他不忍心看了,仓惶地逃下楼。
郁楚忽然睁开眼睛,冷哼一声,“坏东西,最後那通电话还假惺惺地说爱我!”
裴锦绪适当安抚他的情绪,再问:“你当时什麽感受?”
郁楚不说话,很认真在思考,一双轮廓标准的桃花眼,因情绪的起落眼尾泛了红,长睫压下来,乌云般遮挡住了瞳孔。
郁楚说:“想揍他。真的。”
裴锦绪抿唇笑了一声,手中的笔犹豫落不下,在郁楚坚定地回答里终于还是在‘教授’一词的旁边打了一个括号,写上(出轨)。
郁楚的努力没有白费,短短几秒,他又想起了一些细节。
车祸当时,听筒里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刀子似的划破手机听筒,郁楚当时的感受是,耳朵聋了十几秒,然後听到地震一样的动静,很大,连手机都在震。
教授在这翻天覆地的动静里,当场死亡。
死了。
郁楚胸口忽然沉甸甸的。
屋里拉上了窗帘,有点闷。他说着说着,鼻尖溢出星星点点的汗,熏香微弱的烛光一照,蒙蒙透亮。
今天这样的天气,开空调太凉,风扇太吵。裴锦绪拿了一把棕榈叶手工编织的扇子,距离郁楚半米左右的距离,轻轻地晃。
郁楚察觉到了,因为那段不好的经历而绷着的脸松了松,露出一点笑容。他抓一把刘海,把它们都顺在了脑後,暗叹花钱当大爷的感觉有点爽。
“你们家的服务很到位。”郁楚之前见过不少咨询师,大多没有‘耳缘’。
他已经很可怜地看不到了,对声音有点高要求不过分吧?
“是吗?我向来很注重来访者的体验。”裴锦绪还在思考他说的那起事故,问:“知道他遇难那天,你有过难过情绪吗?”
“我当时,……”郁楚凝望着前方,仿佛正看着裴锦绪,但实际上,他的视线没有焦点,只是空洞地穿过空气,穿过一切阻碍,望着眼里深不见底的灰色。
郁楚不记得了。
紧接着,一千五也没有了。
圆桌上的熏香灭了。这个细节超级棒,熏香从点燃到自然熄灭差不多一个小时,好像在温柔地告诉你,时间到咯,可以休息了。
简直和刚才裴锦绪手动帮忙扇风的举动异曲同工之妙。
郁楚从躺椅上坐起来,两条腿乖乖踩回地面,准确无误地拿到放在桃木桌上的水杯,一口气喝下肚大半杯,放回去的时候小指先探到了杯垫,位置对了才敢松手。
楼下准时响起两声车喇叭,音调模拟得‘郁楚’。接他的人来了。郁楚不再犹豫,他问裴锦绪点的熏香有没有购买链接。
第一天来就想问的。
“如果是私人定制,不方便说也没关系。”
裴锦绪绕到茶几另一边,拉开抽屉,熏香是礼盒包装,一盒十个。他拿了全新的一盒,拎着袋子挂在郁楚的手指头上,“普通熏香,拿去吧。”
虽说是挂在他手指头上,却是确保他拿稳了才松开的手。
郁楚没察觉到,暗暗得意自己的反应力惊人,不然就得砸在地上了。
郁楚不好意思直接要别人的东西,连声说‘不行’,但已经到手的东西他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和高度送回去才显得像正常的人。
眼盲这件事是除家人外,谁也不能说的秘密,就算是已经咨询过三次的昂贵心理咨询师也被蒙在鼓里。
这是郁楚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