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2章你把他们叫来的?
郁从言和唐适也愣了,等了小半个小时才见人,本来也想过要不要别管这事直接走了,却又觉得,既然都遇上了,就没有不管的道理,但他们也没想到,等来的居然是个中年老头。
唐适最先反应过来,没有再报老师的身份,而是先问:“你是陈耘的家长吧?”
他没报,陈德明却反应过来,“你们是陈耘的老师?”
冒充老师只是为了吓走那帮小孩,再由此把陈德明叫回来,现在再说却不合适了,唐适刚要否认,却听见陈德明说:“你们走吧,我讲了几百遍了,陈耘不读书了!”
唐适被他的态度吓得愣住了,郁从言问他:“为什麽?”
陈德明说:“没得钱供他读!他读书去了,一走一个星期!家里的事情谁来管?”
两个人都从没见过这样的,一时没说出话来,好半天,唐适说:“怎麽能不读书呢?不读书他以後怎麽找工作?”
陈德明说:“要找什麽工作?种地就是工作!”
陈德明声音很大,唐适一时被吓住了,书上是写了边远地区教育落後思想封闭,可是没写应该如何说服一个思想封闭且看起来情绪不稳定的家长,他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屋里的动静不小,陈耘也终于发现了,他还没来得及哭,就先快步跑进来,看见郁从言和唐适的时候眼睛一亮,也顾不得陈德明了,他喊:“老师,你们没走!”
郁从言和唐适都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局面,本来只是像把陈耘送回家来,告知他的家长自己的孩子正在遭受校园暴力,却没想到情况会这麽复杂。
陈耘叫他们老师,但郁从言和唐适谁都没答应。却是陈德明转身看见他,问了一句:“你把他们叫来的?”
陈耘一愣,亮着的眸子暗了,他立马往旁边躲了躲,肩膀也收起来,低声说:“不是。”
“不是?”陈德明说:“不是你个小畜生,他们自己开门进来的?”
看到陈德明的眼神,陈耘一下顿住,这是他生气的前兆。
他想跑,却怕跑了回来得挨顿更大的打,可他也不想当着老师的面被陈德明打。
在学校他很讨老师喜欢的,老师说他成绩好,性格乖巧,也说他聪明,说他是各科老师的心头宝。
他不想让学校的老师知道他家的情况。
但陈德明显然什麽都不管,不过好在他没把郁从言和唐适放在眼里,大概是觉得他们太年轻,不过是学校打发来走个形式的人,他没有发火,只是把郁从言和唐适当成了空气,叫陈耘:“去把牛草割了,把猪喂了。”
陈耘想留下来等待一个结果,却不得不在陈德明的眼神下妥协。
他低着头,从郁从言身边过去,把自己原先收在一边的蛇皮袋一个一个抽出来,然後提起放在一边的背篓,走出门去。
他深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要哭,却怎麽都忍不住心底的酸涩,走出几步去,却听到里面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不管怎麽样,书还是要读的。”
是郁从言的声音。
陈耘一愣,却不敢回身去看,他背着背篓一直往外走,留神注意着里面的动静。
他听到郁从言在说话,但声音很平静,他听不太清,只捕捉到一些“义务教育”丶“孩子还小”的词汇,猜测他在和陈德明说那些班主任说过一次的话。
等陈德明开口时,走出去的距离已经够远,陈耘听不见了。
他看着那条通往山上的土路,他现在应该做的是背着背篓去上面,找到他熟悉的荒地或者山坡,割到足够喂饱一头黄牛的草,再赶在天黑前回来。
但他站在路口,却怎麽都迈不出那一步,几秒後,他转身往回走去,避开大门的视线,躲在了自己家屋檐下面。
他心脏跳得很快,因为他知道只要那两个老师一走,陈德明就会发现他根本没去割草,到时候又逃不过一顿打,但他还是放下了背篓,靠在墙头。
他听见陈德明的声音:“他是我儿子,他读书还是种地,都是老子说了算!”
“他不种地?谁来种?让他出去读书,出去打工,出去就直接跑了!”
“我是他老子,我没有决定权谁有决定权!”
“我说不准读就是不准读!”
陈耘面无表情地听着,郁从言和唐适说话远没有陈德明那样激动,隔着一堵墙,他有些听不清,只能结合陈德明的回答和一些片段的词语判断他们说了什麽。
他们说,读书是给人懂道理的,还说读了书以後找到一个体面的工作,会比种地更好,又说就算他真的要回来种地,也应该出去看看。
最终郁从言说:“你这样是犯法的。”
可是陈德明并不买账。
“犯法,犯的哪门子法?你有本事就来抓我!”
陈耘慢慢觉得悲凉起来,他想起语文老师问他的话,她问他以後想做什麽职业,陈耘说想做个老师,和她一样,语文老师说很好呀,那你要努力。
他那时候说想做老师,其实并没有多麽真情实意,他知道的自己并不适合做一个老师,他太软懦了,但他知道的所有体面的职业,好像只有老师是他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