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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第1页)

第四十章

田谳被枭首,张隅三人出城复命。

“咦?你们杀了谁?这不是李二啊。”江晚疑问。

“这是田谳。”况烟答道,向江晚解释李二被救走。

“哦,也行。”江晚实际从未见过田谳。他出奔苗疆时在位的君王是田乞,田乞传位其子田谳是近几年的事,近些年江晚一直待在苗疆,从未踏足田齐的庙堂。江晚却识得李二,李二是田乞篡位的幕後黑手,曾经在齐悼公的朝廷任职。

江晚又问:“那你们为什麽不直接把这挂到城楼上?”

况烟回答:“世子勿虑,君土君老先生已经安排好一切。”

一阵北风吹来,衆人皆不再多言,安静地等待天明。

仪仗卤簿已然妥当。皇舆的华盖被深沉的夜色吞没,所幸夜色的潮涌终将退去,数十载光阴汇聚成的大河没能冲垮礁石,曾经无足轻重的浪子即将成为天下翘首以盼的新君。江晚翻身上马,他不顾阻拦,策动玉骢马,驰骋在临淄城外的古道上。

江晚朝着一颗星辰的方向飞奔,逐渐道路两旁出现了百官公卿,他们夹道恭迎,高呼万岁。江晚毫不在意,甩动马鞭,抽散了这些虚影。北风在耳边呼啸,他仿佛回到了行军的夜晚,同样自己策马先行,为大军指明道路,一来一回,夜露沾湿了袖袍,风霜凝结在鬓角。

放旷不羁的王孙策马回来了,江晚最後所见的是云鈎的身影。他背负上了一些沉重的东西,无法回到轻盈的样子了。江晚换上殷红的礼服,端坐于銮驾之中,天边泛起鱼肚白。拂晓的晨光唤醒了沉睡的花朵,临淄城内的百官公卿一夜未眠。

君土在田谳被枭首後,聚集百官公卿,痛陈利害。群臣原本畏惧李二淫威,现今李二伏诛,他们的恐惧随着君土的引导,都转向了江晚,于是携手出城,准备迎接江晚登基。宵禁早早解除,百姓不知变故,跟着到城外看热闹,然後才被告知新君践祚,一齐恭敬跪倒在地上。百姓此前箪食壶浆,主要是檄文的催化。天光大亮,山鬼作为侍卫统领,在最前开道,其後皇舆缓动,卤簿随行,两旁民衆高呼万岁,百官公卿跟着齐唤君上。

况烟丶张隅和菅绶没有编入仪仗,他们混入人群,在末尾站着阅览盛大的场面。山鬼注意到有人直视銮驾,警惕地望去,发现是况烟一行,便不再关注。所有残党都被事先清除,江晚平安地抵达王宫。姜齐五庙被田乞隳坏,江晚反手捣毁了田齐的宗庙,在遗址上简略地告慰了先祖,待到重建宗庙,再行正式的告礼。

这天是七月廿一,原本应当立即举行登基大典,江晚坚持延後一日,他要等到朋友们从其馀都城返回临淄,与衆人共飨荣耀。于是当日休市一天,罢朝一天,江晚放松紧绷的神经,于寝宫中沉沉睡去。况烟一行亦各自休息。

是夜。易冷最先回到临淄。她和三人打过招呼,径直去了王宫。谄媚的宦官被江晚杀了,江晚找到儿时服侍在身边的老宦官,任命其为宦者令。其将易冷的到来禀告江晚,经过江晚的授意,屏退了寝宫内所有的宦官,寝宫再无旁人。

易冷一袭黑衣,宛如数千死士中的一员,冰冷地执行完君王的任务,利落地回来复命。易冷推开寝宫的大门,门内红烛成片,帷帐连绵。红被与红毯引导着视线,易冷看到了坐在床榻上的江晚。江晚的朝服被撇在地上,他此时身穿凤冠霞帔,以红布盖头,宛若闺阁女子一般静待易冷的采撷。

一贯专注的易冷当下不由得恍惚,手中的长剑哐当掉在地上。易冷顾不上捡剑,她快步走到江晚跟前,牵起江晚的手,拉着江晚站起。由于视线被红布遮挡,江晚只得任由易冷牵引,每一步都晃晃悠悠,中途还被易冷的剑绊了一下,最终易冷亲手掀开了江晚的盖头。

江晚看到面前的条案,条案上有两杯清酒。易冷端起一杯递给江晚,易冷自己也端了一杯,两人交杯饮下清酒。不知是红烛所照,还是霞帔所映,或是清酒所催,这对璧人的面庞俱染上了红晕。易冷再次执起江晚的手,两人走向床榻。

翌日清晨。易冷出了寝宫,江晚准备上朝。

杨潇湘和古川古水夤夜抵达临淄,浅浅休息後,衆人于王宫外观礼。江晚提出让衆人在朝堂上任选一个喜欢的位置,衆人皆谢绝。如果江晚知道:此时况烟丶张隅丶菅绶坐在庑殿顶的垂脊,杨潇湘丶古水丶古川坐在正脊,易冷单腿悬空坐在房檐,他大概反而会埋怨朝堂逼仄,远不如衆人逍遥自在。

江晚俯视着朱紫盈室的朝堂,随着宦者令尖细的声音发号施令,群臣迤迤然跪了下去。田齐尚紫,姜齐尚红,江晚当下身穿殷红色的朝服,接受百官及公卿的见礼。群臣起身站定後,一名身穿赵宋形制官服的官员走出班列,手捧木盘,行向江晚。

木盘上是一块普通的猪肉。江晚起身接过木盘,这是赵宋官家所赐的胙肉,标志着赵家天子承认了江晚公侯的身份。赵宋是姜齐丶南梁丶北陈名义上的宗主,不过江晚已经和南梁北陈约定,待到八月初五安葬先君後,另择吉日于泺邑相王。之後江晚不再是齐公,而是齐王。赵官家对此无可奈何。

宦者令再宣跪拜,群臣再次下拜,齐声赞颂:“敬贺君上承天命,继祖德,光昭先君之业。”江晚赐衆人平身,开始宣读君土代拟的诏书。诏书宣读完毕,登基的礼仪基本完成,百官公卿行第三次跪拜,高呼:“惟君上明德慎罚,社稷永安。”

江晚将自己的面容深藏于九旒冕冠之後,他独自面对着庞大的国家机器,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衆人于殿外看到各个人物依次上前,江晚大抵是在论功行赏了。衆人对于政事不感兴趣,盛大的场面结束了,衆人约着去酒楼宴饮。况烟是借助张隅的木梯上来的,张隅即将放出木梯让况烟下去,但是况烟的视线仍然停留在朝堂。

“况兄?你还要再看一会儿吗?我们可以等你。”张隅同衆人交换眼神,作出表示。

况烟扭头看向衆人,问道:“你们在其中,看到了云鈎的身影吗?”

在吴郡,衆人与云鈎相处过一段时间。衆人来临淄後,也都知晓了云鈎的死讯。

况烟自顾自接着说:“云鈎死了,他如果有遗孀,或许能领到一份抚恤。这些将领虽是死士,经过论功行赏,已然成为新的贵族。他们或许最初还怀着对战友的怜悯,心里明白活下来的不止是自己,更是死去亡魂的托举。但是,等到下一代,再下一代,这种愧疚早就烟消云散了,只剩下功劳簿上既定的记载。”

衆人皆是机敏练达之辈,随着况烟的话语进入沉思。

“于是,他们可以理直气壮地位列百姓之上。朝堂中不仅看不到云鈎的身影,更看不到百姓的身影。江晚或许是个好君王,可以带来一时的安定,倘若继位之君昏聩无能,又该由谁来解救黎民百姓呢?”

“只要百姓无法亲自站到朝堂之上,永远只会‘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我们真的尽力了,我们真的阻止了战争,带来了和平,但我们也真的无法真正解救百姓。”

况烟无疑把衆人都看作最亲密的家人,才会如此敞开心扉地说出内心忏悔。这是况烟对自己人格的审判,无异于把自己扒光,直白地面对羞辱。如果有人指责况烟过于清高,太自负,把自己看得太重,况烟没有任何辩驳的馀地,只能束手就擒,罹于训诫和羞辱。

菅绶最先来到况烟身边,拍了拍况烟肩膀,说:“走,我们去喝酒。”菅绶跳下房顶,张隅搭出梯子,也拍了况烟的肩膀:“不想这些,我们去喝酒。”古水和易冷踩着冰阶梯离开,留给况烟的话是:我们等你来喝酒。古川和杨潇湘先後轻身下楼,两人分别说:况烟快来;我们等你。

况烟顺着木梯下了屋顶,那边朝会还在继续,不过况烟已经不关心了,他快步赶上衆人,给衆人说了一则笑谈。

昔有一僧人,与一士子同宿夜航船。士子高谈阔论,僧畏慑,拳足而寝。僧人听其语有破绽,乃曰:“请问相公,澹台灭明是一个人丶两个人?”士子曰:“是两个人。”僧曰:“这等尧舜是一个人丶两个人?”士子曰:“自然是一个人!”僧乃笑曰:“这等说起来,且待小僧伸伸脚。

衆人皆笑,齐上高楼宴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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